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踮着脚谨慎前行, 艾伦诺无声地坐起身,转头看向门口, 房间里没有开灯,可他的眼睛却散发着诡异的亮光, 像深夜蜿蜒前行的蛇。
深色雕花的木门在艾伦诺的注视下缓缓开启,严格意义上这种门毫无防护作用,唯一的价值就是装饰以及吹捧自身。
微亮的光漏进房间, 脚步声仍未停止, 窸窸窣窣的响在耳边,可直到房门大开, 门口也没有出现活人的踪迹。
!
脚步声消失了。
艾伦诺意识到不对, 慌乱四处搜查,精神力更迅捷地摸索着周围, 却一无所获,仿佛整个人被丢进一处寂静黑暗的洞穴中,连眼睛都被蒙住。
一阵凉风穿过门框,吹进房间,窗帘薄纱一般,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一个隐秘的琴弦轻轻触动,发出的颤音回荡在艾伦诺的脑海中。
他猛然抬头,朝窗帘拂过的房间角落看去。
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个人,此时正坐在角落的扶手椅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
察觉到艾伦诺投来的目光,洛茨知道暂且造成的精神力蒙蔽已经被识破,便笑眯眯地举起一只手,和他打招呼。
“晚上好啊,二皇子,”他说,“我有点无聊,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
话说的轻松,可从来没有什么规矩是深更半夜忽然出现在人家房间里。艾伦诺知道来者不善,心反而沉静下来,眸光微动,原本还如死物一般附着在天花板上的黑雾开始下滑,目的地就是洛茨。
艾伦诺微微一笑,仍然坐在床上。
“你如果想见我,可以明天早上来。”他说,“这里的早餐味道不错。”
“是吗?我以为你明天走的时候来不及吃早餐。”洛茨平静闲适地说,“你的国家也没有那么期待你吧?所以一定要在一切开始前马上回去,不然就会沦落到被放弃的地步。”
他随意轻巧地撕开艾伦诺的如今处境,仿佛只是在谈及散步时遇到的邻家孩童,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艾伦诺心中一紧,面上仍然保持镇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语气温柔,缓缓从床上站起身。
浅金色的丝绸睡袍,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亮,如一条流淌的小河。睡袍很短,堪堪遮住一半的大腿,露出的肌肤细嫩白皙,光泽细腻,是一种带着力量的美感。
艾伦诺很懂得如何利用自身优点,他出生在一个卡慕皇室并不起眼的妃妾怀里,父皇从不重视他,内官更是。艾伦诺很早就知道该如何为自己夺来注意和关注。
他优雅闲适地挪动步伐,朝洛茨的方向走去,脸上仍然挂着轻松疑惑的笑。
黑雾已经极其接近洛茨,只要产生接触,艾伦诺就有信心在半秒钟之内控制住他。
黑暗向导固然是很值得花费心思的筹码,但一切都要为自己的命让路。艾伦诺心头划过一丝遗憾,明白世界上第一也可能是唯一的黑暗向导就要消失在这个深夜,留存下来的只是一个躯壳。
“你看起来有点累了……”他渐渐靠近到洛茨身前,柔软的香气似水似雾,将两人环绕。
艾伦诺站着,态度却是温驯的,腰背微微下压,手指靠近洛茨的侧脸,似乎是要抚摸。
夜色暧昧,若有若无的触碰仿佛蜘蛛,在身上爬动,带来让人汗毛直立的诱惑。
身后的阴影处,已到达最佳位置的黑雾伺机而动,侵蚀的渴望在无人感知的角落发芽猛长。
艾伦诺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神色满是引诱,他更近的凑过去,手指也终于要落在洛茨的皮肤上。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沉迷其中的洛茨却瞬间清醒,一只手倏地抬起止住艾伦诺的所有动作,将他的手腕握住,不能前进一丝一毫。
黑亮的眸中倒映出艾伦诺刹那间的慌乱。
他想把手抽回去,可洛茨用力太大,无论艾伦诺如何挣扎,都被死死钳住,完全无法挣脱。
“你最好放开我。”见挣脱无能,艾伦诺转而警告,“我会退开的。”
也正是在这时,洛茨说出了见面以后的第二句话。
“你哪里也去不了。”他说,然后忽然松开艾伦诺的手。
艾伦诺踉跄着后退几步,操纵黑雾扑向洛茨,可更令他惊恐的是,黑雾不再听从他的指挥,反而有些畏缩地向后退去。
刹那间,艾伦诺的心脏都停了一拍,怀疑自己做了一场惊悚的梦。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事。
这种黑色的东西,贪婪、饥饿,无所不往,几乎吞掉能接触的一切,从来不知畏惧,哪怕分裂断阻也要吞噬。艾伦诺和它共生这么久,从未见黑雾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