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是贴心吗?”付辉忍不住追问,“你俩认识多久了?我是说,我真没想到你结婚了,你看起来很年轻。”
“我们认识很久了。”洛茨说,他尽力回忆着上个梦境发生过的事,声音中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有双蓝色的眼睛,但他一直以为蓝色的眼睛不好看,所以总是躲躲闪闪,不肯让我见到。他不怎么笑,笑点很高吧我猜,情绪很稳定。
“而且他很体贴。”洛茨再次重复,“脾气很好,就是太倔了,我本来是唯一能劝动他别做什么事的人,后来我也劝不动了。”
“这是为啥?”付辉不明白,“你们也吵架了?”
“没有。”
因为我死了。洛茨心想。
在我死的第二天,他把我放进他的坟里,然后一把火烧了自己的骨头。
真是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加上殉情这个结局,真该找人把他写进话本里,如果有的话。
洛茨耸耸肩,忽略掉心里弥漫起来的那层难过,换了个方向给付辉讲之前的事。
这不光光是为了分享,更是因为洛茨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把这些记忆全都忘掉,系统现在情况不妙,洛茨需要一个新的备忘录,或许付辉就可以。
如果哪天他真忘了陆老板,付辉还可以从一个听故事的人的角度,给洛茨讲讲他和他“妻子”的故事。
“……”
交谈的声音随着距离拉远,逐渐就变得琐碎模糊。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背影正走在视线的边缘,马上就要消失。
祂感觉到了难过。人类的情绪,本不该有的。
祂想让那个男人再多停留一会儿,最好永远停留下去。
但祂不敢出去。祂总觉得自己身上有很多地方不对劲。
男人有一双漂亮的手,能很轻松地将那根亮晶晶的东西转来转去,那让他看起来灵活轻巧,他站在光下,笑容温暖又明亮。
祂很想靠近过去,可祂往下看时,却只能看到一片漆黑的虚无。
祂是什么?人类吗?不,肯定不。
可自醒来便一直被他注视的,却是人类。
他是红色的,至少很大一部分是。
祂能在那些红色上闻出这个男人的香味,祂能听到跃动在人类身体中的声响,那是生命流淌的音乐,掺杂着腥甜的血香,这是罪恶的、黑暗的,本不该想的。
但祂控制不住。
祂感觉到了比难过更深重的情绪,就如同种子在混沌的体内发芽,祂听到了枝叶蔓延的声音。
祂感受到了渴望。
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一个囚困于神庙中的生灵,一旦拥有了过于激烈的情绪,一旦祂开始想要拥有,那就再也无法被锁链控制。
祂沉睡了太久,好像一生的时间,直到今天神庙重生,有人在他的耳边唤祂醒来。
雕刻着繁复咒文的锁链仍然死死钉在祂的身体里,伴随着每一次移动带来剧烈的痛感,但桎梏却不再牢固,祂试探着往前,在阴影中露出注视的眼睛。
“……他有双蓝色的眼睛。”
含带笑意的声音传到祂耳中,让祂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几乎要暴露在冷白的光下。
说得好怀念,好开心。两人的交谈声传到祂耳朵里,祂又听到了身体里枝叶发芽的声音,锁链锁得更疼更紧了。
他喜欢蓝色的眼睛吗?
……
喜欢。
祂用了一个自己还不是很了解的词。
蓝色的眼睛。
祂懵懂地蜷缩起来,黑色的雾气构成了他的手,只是还不健全,不像他的那么好看。
祂试探着摸向那个被他用来向外界投以视线的器官,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祂用了点力气,把那个器官的一部分摘了下来。
是蓝色的,比天空的颜色更深些,像祂很久没有见过的海。
模糊的视线中,唤醒祂的人走远了。走到二层的拐角,要很久之后才能走回来。
祂不舍地眺望,带着一点点满足,将器官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的眼睛也是蓝色的。祂有点开心。
祂的眼睛是最好看的蓝色,像海上将要起风暴时。
他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蓝色吧?祂笃定地想。好像曾有人这样夸过祂。
留恋的视线落在洛茨的脊背上,炽热又罪恶,像一个懵懂贪婪的吻。
洛茨没有回头看,只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好像没有感觉到那个藏在暗中窥探他的存在一样,若无其事地拐进拐角。
石壁后面,是绕着墙满满一圈的蜡烛,每个大约只有拳头大小,没有点燃,颜色呈现出淡淡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