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没继续学习下去?”洛茨好奇问道,他还以为管家会越挫越勇呢。
陆明河想了一会儿。
“可能是因为觉得被羞辱了,”他说,“朱云柔与他在旅馆工作的时间相对长一些,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总有话说。那次后,朱云柔大肆嘲笑他——足有五年时间。”
五年,就算安在时间要按百年算的人身上。也不是个小数字了。
洛茨还记得上午的事情。
朱云柔本身是没准备把罗嘉文的那点破事讲给他听的,她就是想逗人玩,顺便吐槽一下陆明河那个问题的神经病程度。
但洛茨有心问下去,朱云柔察觉到以后,才顺势给他讲了一些。
关于管家生前死后的日子,关于他的所思所想。
相识这么些年,不光是朱云柔了解管家,管家也了解朱云柔,很多事情即使朱云柔心里清楚,也未必拦得下,所以她才需要洛茨插手。
而陆明河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洛茨看向自从自己陷入思考,便独自在一旁找了本书看的陆明河。
晚上,0411的灯光很暗,陆明河点了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洒在书本和陆明河身上,将那层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来的隔绝他人亲近的冷淡融化许多。
洛茨看着这样的陆明河,很难想清楚他究竟在如今的这场戏码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知道管家在想什么吗?他知道管家成功的概率是多少吗?他知道这加旅馆里的暗流涌动吗?
管家想当老大,想摆脱过去赋予他的耻辱和卑微,朱云柔想保全自身。
那陆明河呢,陆明河想要什么?
洛茨想起来,陆明河说过,他不喜欢看书,但是他身边全是书,好像要将他淹没。
母亲早逝,父亲不喜,说他是异族,即使后来功成名就,引得底下的人同他做交易,只为换他青史上的名字,陆明河也从未真正脱离过造就他的一切。
没人能真正脱离,洛茨也是。
……
良久后,洛茨走到陆明河面前,抬手压住他正在看的书,也拿走了他的书。
“你觉得你有可能被辞退吗?”
陆明河抬起头来,洛茨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从来没有这个说法。”陆明河说,“我的位置,不是好事。”
“你觉得不好,有人喜欢。”洛茨说,“他们不想辞退你,那别的法子呢?天高皇帝远,要是他们硬要把你赶走,恐怕也没人拦得住。”
“怎么赶?”
“谁知道呢?”洛茨轻飘飘地说,“先把你压下去,然后想办法呗,走一步看一步。”
他说得轻巧,身子也歪歪扭扭的,一直往陆明河身上压。
陆明河神色不变,但脊背挺得很直,任由洛茨这么靠着,跟个杆子似的。
“抽屉里放上字条,不只是替他们占位置,”陆明河道,“纸是从他们的合同上裁下来的,契约既成,不能反悔,烧了也没用。”
“但能空出一段时间来,”洛茨说,“能钳制住你一段时间,就很好了。”
“蠢。”
陆明河言简意赅,洛茨反而乐了起来。
“你刚才是在骂人吗,陆老板?”他凑到陆明河耳朵边笑他,“我还以为你不会骂人呢。”
陆明河不太自然地解释:“我是实话实说。”
洛茨又乐了。
他坐回到沙发上,随手翻了翻陆明河正在看的书。
管家要当老板,那当的是旅馆里员工的老板,而非旅馆的老板。
他想压住陆明河,也只能靠后面招进来的那些人,其实都只是权宜之计,重点在于能不能在压住陆明河之后找到办法,彻底把他赶下去。
这会很难,但苦熬更难,整日憋在这栋房子里,死人也要憋疯了。
管家只是想搏这一回,成不成反而是其次。
洛茨不准备对他这样的行为做出任何评价,但陆明河和朱云柔都提到过一件事,洛茨对这个倒有点上心。
“你们签合同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必要的流程?”他问。
“怎么说?”
洛茨举例:“就比如有没有固定的仪式,双方要说的话,或者纸啊,字体啊什么的。”
陆明河答:“要用专门的纸。”
“怎么个专门法?”
“我死那一年产的。”陆明河说,“我签时便是用的那一种,后来旅馆里存了许多。”
洛茨想起那天夜里,他跪在前台后面的地毯上。举起系统,借助它的灯光看到的纸张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