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晨的时候陈初诚也表现出了一定的烦闷和伤感,但还算精神,现在的陈初诚简直像是一块儿被人从泥里捞出来的抹布,湿漉漉、脏兮兮、皱巴巴。
他脚步踉跄地朝门口走来,眼神恍惚但仍然透露出及一切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追着他。
在分针将要踏入ⅵ后面的第二个格子时,他终于迈进了门里。
接着,他摔倒在陆明河脚边,趴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洛茨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距离的缩短让那股刺鼻的酒臭味更明显了,原主身体不好,对这种刺激性的味道反应敏感,灵魂的改变一定程度上增强了他的体质,但仍然无法遏制那种想吐的冲动。
他只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轻微,不易察觉,
然而就是这一步,让原本还对自己脚边趴着个人无动于衷的陆明河动了。
“柜子那儿有奶,”他转头对洛茨说,“在书旁边。”
洛茨顺着他的意思踮脚往柜台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盒奶摆在陆明河看过的书旁边。
【哇偶,】围观的系统干巴巴地说,【他喜欢喝奶吗?】
洛茨的回答也很生硬,他瞪着那盒奶,就好像瞪着快要破壳的恐龙蛋:【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这是陆明河给他准备的。
天道好轮回,洛茨把系统当孩子哄,陆明河就把洛茨当孩子哄。
好极了。
洛茨摸摸后脑勺,把疑问丢到脑后,抬脚走到柜台旁把奶摸出来,打开吸管插进去,鼓着腮帮子嘬了两口,之后靠在柜子旁,看陆明河锁门。
陈初诚还睡在地板上,只不过翻了个身,把手伸进衬衫里,挠了挠肚子。
大门合上的声音吱呀吱呀,比早晨那回更刺耳,洛茨看到陆明河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形质普通,材质恐怕也没多特殊的钥匙,照旧在食指上绕了两圈,跟某种习惯动作一样,之后才锁上大门。
牛奶盒子只有手掌那么大,几口就喝完了,洛茨晃晃空了的盒子,用牙把吸管咬扁。
陆明河转过身来,抬腿迈过躺在地上的陈初诚,完全没有管一下的意思。
“就让他睡在这里吗?”洛茨问了一句,仍然咬着吸管,声音像是在嘟囔。
闻言,陆明河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陈初诚。
“不会死的。”他抬头说。
啊。
洛茨松开吸管,打量着陆明河的眼睛,意识到他是在很认真地解释。
有点吓人,又有点可爱。
洛茨摸摸胸口,斟酌着说:“不会死就行,哈哈,反正这里也不冷。”
“嗯,”陆明河赞同了他的看法,走到柜台旁,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洛茨喝完的牛奶上,接着拿起书,“他不会死的。”
他再一次重复。
洛茨心跳快了一拍。
如果陆明河第一次说不会死是在解释,那第二次说,可能就是在强调某个洛茨并不理解,但已经成为现实的规则了。
为什么不用管他?
因为城堡一楼的大厅很温暖且没有坏人,在这儿睡一觉不会死。
因为他不会死。
“……那还挺好。”洛茨勉强笑了一下,权当在应和。
“哪里好?”
相对于他的敷衍,陆明河倒表现得很认真。
“不会死什么的,”洛茨胡乱比划,觉得自己说话自带一种喝多了的愚蠢气场,“不死之身,嗯,不是很多人都想要这个东西吗?”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明河把书拿在手里,思考一会儿后,点头认可了他的话。
“确实很多人想要,”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打鼾的陈初诚,“但他不想要。”
洛茨嘴唇抿紧了。
“他不想要?你怎么知道的?”
一阵风穿过窗户,吹进大厅,烛光摇曳,陆明河的身形被光影恍了一圈,他抬起手,掐灭了一根蜡烛。
“他想要别的。”陆明河说。
说这话时,他没有看洛茨,只是手臂一直横在洛茨面前,像遮挡,又或者保护。
陈初诚想要的东西是别的,他来这一家旅馆,是因为他有想要的东西吗?
洛茨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盯着熄灭的蜡烛,脑海中突兀地回转起陈初诚讲他和他女朋友婚事时的表情。
“他……”洛茨迟疑着开口,“他想要他女朋友?”
话音落下,陆明河偏过头来,注视着洛茨的眼睛。
他摇摇头,眉目是如冰一般的漠然,神情藏在阴影和极短的距离后,让人看不清变化和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