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等太久。
一阵猛烈的撞击声突然在门后响起,房门都被撞得哐当一声,花瓶碎裂,瓷白的碎片顺着门缝掉到走廊里。
管家不满地往后倒退一步,整理一下袖口,打开了门。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把门往里用力一推,露出房间内的情形。
屋里没开灯,也没拉窗帘,黑沉沉的一片,只有最靠外的花瓶碎片是白色的,有一点像光。
“你想干什么?”管家满是厌恶地开口,“这才第三天而已,你已经疯了吗?”
没有回答,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趴在地上沉重地喘息着。
管家皱紧眉毛,说不上嫌弃还是烦躁。
“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们明码标价,摔坏的东西往后都要赔。”他说,“保持安静,别惹人烦,明白吗?”
一阵剧烈的呛咳声传出来,就好像一个垂死的老人趴在病床前。管家嫌恶地倒退两步,抬眼看了下天花板。
“小声点!”他再次重复,“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说完,他没等回答就关上了门。
“砰”一声,比咳嗽声还响,看得出他迫不及待。
管家站在原地,一脚踢开碎片,烦躁地转了两圈,眉宇间尽是思索和挣扎。
片刻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管家站直身体,再次整理衣服,然后快步朝着顶楼走去。
顶楼房间里,他的雇主正在看书。
房间里到处都是书,进门就好像进入了图书馆的狭小隔间,基本每走几步就会遇到一摞,有些就随意地扔在地上敞开着,内页有铅笔留下的标注,字迹很潦草。
管家习惯性地低下头,绕过书堆和纸张,走到他雇主面前。
“什么事?”
问话传来,管家更低地弯下腰去。
“门已经关上了,大人,”他说,“三楼那个也老实一些了。”
哗啦哗啦的翻动书页的声音传来,管家闭了闭眼,额头冒出汗珠。他在紧张。
“迟早会安静下来的,”他的雇主淡定地说,完全不着急,“还有什么事?”
“呃……确实还有一件。”
“说。”
“是那个新来的住户,0236,”管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和侧脸,他弯着腰,气息不稳,“他向我打听您来着。”
在他前面,原本还专注于书本的男人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来。
他问:“0236说了什么?”
用房间号来代称一个人是他们的习惯,毕竟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了,记名字无疑是一种浪费时间,反正一个房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会住一个人,用房间号带上他们不会出现重复或者错了。
这是个习惯,但男人在念出0236的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古怪。
那个孩子说过他的名字,男人还记得。
林生雨。
记住名字是没有必要的,反正在后来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会再和这个名字产生任何纠葛,唯一能证明区别他们身份的,只有他们的号码。
但起码在这一刻,那个孩子仍然拥有自己的名字。
“他……他向我打听您住在哪个房间,言语间似乎还有刺探为什么您能拿到钥匙的意思。”管家斟酌着开口。
他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了,要不是三楼那个蠢货一直发出那么大的噪音扰人清净,管家根本就不会跑到顶楼来没事找事。
他觉得0236问的那些问题压根不值一提,现在说出口只不过是想随便糊弄糊弄罢了,就像那些人们一看就明白的台阶。
但男人的反应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你怎么说的?”他问道。
管家愣了一下:“我什么都没说。”
陆明河猜测:“无可奉告?”
“是的。”
一声嗤笑,管家惶恐地抬起头来,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你告诉了他0515住在什么地方,然后对于我的位置却表示无可奉告。”陆明河慢悠悠地合上书本,“聪明。”
这是句讽刺,谁都能听出来,管家的脸立马就涨红了。
真是令人惊呀,明明平时表现的那么疲惫、生无可恋,这时候的脸却能红得像番茄。
陆明河看出了管家的窘迫,但没有表达出愧疚,他重新把书翻开到之前看的地方。
“林生雨……”他生涩地念出那个男孩的名字,“他想要什么?”
管家踟蹰着回答:“他没说。”
“另一个呢?”
“一个女人。”
“……”
陆明河动作顿住了,半晌后他低声道:“让他再想想。”
“是,我知道,”管家连忙应道,“他会在这儿再住一星期,那02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