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把他们放了?!那他妈是杀人啊!凭什么啊!"
杨丽无言以对,俞辉在一旁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就看着儿子愤怒的眼睛,一字字清晰说道:"炀炀,你要知道,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什么规则?"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可怜,你有道理,就会按你希望的来。"
杨丽下意识扯了下丈夫的袖子,俞辉看着她摇摇头,又回头盯着儿子说道:"你也要慢慢长大了,往后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炀炀,爸爸不希望你以后遇到这种事情也要受委屈,所以你要记住,想要堂堂正正地活得有尊严,你就要比任何人都站得高,站得远,没有任何人能拯救另一个人,只有你自己变得强大了,变得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你才能真正自由自在地活着,你明白爸爸的意思吗?"
俞炀心中闷着一股无名的怒火,听到这话却反驳说:"可这不是他的错啊!"
"……什么?"
"我没有遇到过车祸,我脑子也没有被撞坏,我也没有那么恶毒的亲戚,我还有你们保护我……如果梁池生在我们家,他也一样不会被人欺负,一样可以活得很骄傲。"俞炀咬紧了嘴唇,急切地看着父母说道,"那些事情不是他造成的,可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在那种地方也没办法靠他自己改变什么啊!"
"他没有任何错,他只是运气太差了……"
父子俩对视了好半天,最后俞辉叹了一声,站起身说道:"能不能靠他自己改变什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可如果什么都不做,任由自己运气差下去,才是真的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了。"
"每个人的境遇的确很不一样,可就算抽到了最烂的一手牌,也需要有勇气努力打好这一局。炀炀,你不是梁池,不要太早给他下定论,说不定他能比你想象中打出一个好的结局来,不要太悲观了……"
父亲那天的话,俞炀似懂非懂,似乎父亲想传达给他的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道理,可那时候的他没办法完全理解,满脑子只剩下烦躁和不安,连梦里也都是梁池那张被烧烂了半边的丑陋的脸。他觉得没法再这样下去,他如果不做点什么,再这样下去,他早晚会被这些噩梦折磨疯的。
于是初三刚刚开学没几天,他趁爸妈去外地谈生意的功夫,干脆翘了一整天的课,一大早就买了张去往老家的火车票,决定亲眼过去确认一些事情。
如果他平安,如果已经没有人再欺负他了,我就回来……
如果没有人再欺负他的话……
"你们学校初三是不是有个脑子不太好的男生?这么高,脸上……还有烧伤的。"
快要放学的时间,在13中的校门口随便抓了一个人来问,不出他所料,果然很快就能得到答案。
"初三十班的傻子嘛,谁都知道呀。"
"是叫梁池的吧?"
"管他叫什么呢,就是个傻子呗,"被叫住的男生耸耸肩,说道,"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找他干嘛?"
俞炀顿了一顿,回答说:"他欠我钱,我来找他要钱的。"
"哦~"男生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那你排队等等,今天可能轮不到你。"
"……什么意思?"
"去那儿找找,大概会遇到惊喜,"男生指着远处的河坝,笑着扬扬眉,"听说他也'欠'了五班不少人的钱,今天他们要去找他'讨债'呢,你可以去凑凑热闹啊,拜拜~"
俞炀一路都握紧了拳头,努力调整呼吸告诉自己冷静,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冲动,可这份勉强压制住的镇定,在逐渐听到一阵吵闹怪笑的声音之后,逐渐开始分崩离析。
"还别说呀,这傻逼穿成这样还挺漂亮的哈哈哈!"
"不是说他初一刚入学的时候长得特漂亮嘛?比女生都漂亮,那不得给他打扮打扮?"
"你这买大了吧?都跟你说了买最小号的,这穿上都往下掉呢!"
"那就让他自己捧着呀哈哈!"
"小婊子,爬过来给你爷爷我舔舔鞋~诶,真乖!"
"舔得可真干净,挺熟练的啊,来来,给我也舔舔……"
俞炀都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终于逼自己一点点从那个拐角转了过去。
比起那些令人作呕的声音,眼前的画面荒唐得让他根本就不敢相信——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生……应该是个男生吧?一根根肋骨分明得完全可以数得清,胳膊腿细得几乎和自己手腕一般粗,而此刻那瘦得脱形的男生正跪趴在地上,伸着舌头仔仔细细舔舐着眼前一只脏污的鞋面,而更可笑的,是他身上穿着的东西。
一顶愚蠢的假发披散在后背上,枯瘦的胸前勉强挂着一个女人穿的艳红色胸罩,连内裤也是女式的,浑身上下只穿着这两件内衣,如同一只可笑的母狗一样,匍匐着舔弄周围七八双排队等着他伺候的脏烂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