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了。
西莱斯特静悄悄地站了起来。她用最后的力气向前走去,打开窗户,然后抬起头。淡蓝色的天空像一块美好的画布。身后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眼前只有一个如此辽阔又干净的世界。她撑着窗台缓缓向前倒去,笨拙的动作带动了旁边的那束郁金香,明黄色的花枝与她一起坠落。
命运因为未知而恐怖,好在属于西莱斯特的那一份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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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利也把头抬了起来。
遥远的高空中,一只飞鸟一闪而过,除了她之外无人察觉。
“你知道吗,”佩斯利轻声说道,“特定的死亡会加固人与人之间的链接。”
马特转过头:“什么?”
“想要找一个人,首先得找到属于他的因果关系。”阳光刺眼,佩斯利不自觉地眯起眼睛,“过去、现在,或者未来。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只有死亡是最真实最简单的状态——如果我杀了你,我们就会变成关系最紧密的人。”
“比血缘关系更紧密?”
“差不多吧。”
“我搞不明白……”律师露出温和的笑容,“这有点抽象了。”
佩斯利闭上眼睛,阳光透过她的眼睑,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赤红的光芒:“我干了一件很糟糕的事。”
“有多糟糕?”
“简而言之,我试图操纵人类,而且我成功了——成功了一半。”
“……这和你说的死亡有关系吗?”
“很有关系。一切都建立在这个逻辑上。无辜的人被我带进了危险中……”佩斯利感受到眼球开始被照得发烫,“你平常会去哪个教堂?”
马特沉默了一会儿:“我很久不去教堂了。”
“但你总认识一个教堂吧?”
“佩斯利……即使你认为自己犯了错,去教堂也是无法赎罪的。”
佩斯利惊讶地睁开眼睛看他:“天主教有这种教义吗?”
“没有。”天主教徒回答,“……这是我自己的教义。”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想赎罪。”佩斯利只是有些怀念教堂的彩窗,“或许大家去教堂也不是为了赎罪的。”
“的确是这样。”马特的笑容变得有些沉重,“我们只是……不希望自己的罪孽无人知晓。”
第118章
《一个关于虔诚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也不是特别久, 大概也就是十几年前,一个人开始思考自己的信仰。
让我们略过那些千篇一律的家庭背景分析或者成长经历溯源,只关注她到底干了什么。人类的信仰体系和他们的战争史一样复杂又冗余, 大家都知道他们存在, 但大概不会花费时间把每一个细枝末节弄清楚, 毕竟只需要了解一小部分就足够架构属于自己的世界观了——但这个故事的主角很不一样。我相信她一定能把圣经或者和圣经差不多的东西倒背如流, 但那里面的每一个段落都无法触动她, 就像看一部无论是题材还是剧本都没什么意思的电影,演员的演技也很一般。现有的信仰没什么意思, 所以她决定自己创建一个宗教……
一阵克制但有力的咳嗽声传来。年迈的神父坐在另一边, 用一种沉稳且和蔼的声音说道:“孩子,我认为这不是关于虔诚的故事, 而是关于亵渎。”
佩斯利趴在桌上, 像个认真听祷告的唱诗班学徒:“亵渎什么?”
“亵渎一切。我们的告解室、教堂。或许还有整个世界, 包括其中的所有人。”
告解室是个狭长的小房间, 像买香薰蜡烛时随包装赠送的火柴盒。佩斯利的左手边是羊毛织成的紫色幕帘, 面前则有一扇涂着桐油的折叠木门, 中间镂空,将整个房间一分为二,遮住彼此的脸庞。教堂是比告解室更加精致的火柴盒,拥有美丽的壁画和黄铜吊灯,每一件银器都被擦得发亮。佩斯利能听到几个年轻的女孩在祭坛旁边窃窃私语, 大概在讨论几盆鲜花的最佳摆放位置。
单纯站在观赏的角度, 这些美好的东西的确不应该被亵渎。
“这恐怕算不上亵渎。”佩斯利平静地反驳, 不是为了激怒对方, 而是抱着一种充满好奇心的学术态度,“毕竟她没有反对任何宗教。我见过在圣母像上涂羊血的人, 这两种行为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如果这个故事的主角不赞成现有的宗教,那她应该去追寻无神论。”神父似乎又画了一个十字,“宗教不是被某个人‘创建’出来的。它属于集体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