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说到一半,又打了一个冷颤:“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西莱斯特正在神游天外:“什么?”
“你刚才说了我的名字。”芭芭拉的语气变得僵硬而冷漠,“是佩斯利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芭芭拉——我说过了,她不会和我聊天的。”西莱斯特像跟一个孩子说话那样语重心长,“我们都知道你的名字。”
“‘我们’是谁?”
“‘我们’就是我,以及和我信仰相同的人。”西莱斯特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很久以前,我们是个很小的社团,我是那里面唯一的画家。我们在努力建设属于自己的信仰——你毁了这一切。”
她抬起枯枝一样的手臂,仰起脖子,温柔地拥抱住某个不存在的东西:“我们之前不知道是你……后来我修改了图腾,但事情没有变得更好。直到马西亚告诉我,你才是那个人。”
“……马西亚?”
“她找到我们,因为她需要一个新的信仰。”西莱斯特似乎对“马西亚”这个名字充满了鄙夷和畏惧,矛盾的情绪让她的脸上泛起病态的血色,“唉……我们被骗了,你知道吗?她是个寄生虫,就是她把我变成了这副样子。”
芭芭拉此刻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不知道那个马西亚是谁,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或许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她脸色苍白,但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恍然大悟,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西莱斯特身上那种辗转反侧,吸引她必须搞清楚的诡异特质。
“你信仰小丑。”芭芭拉缓慢地叹气,“……还有这种信仰吗?”
“我信仰纯粹。”西莱斯特纠正道,“上帝不存在,纯粹的善也不存在——只有纯粹的恶……我憎恶小丑,芭芭拉,但是他的确存在着……毫无杂质的灵魂,没有需求,没有是非,如此坚定地代表混乱与邪恶——这难道不是和神一样的东西吗?”
“他已经死了。”芭芭拉冷静地宣判,“而神是不会死的,西莱斯特。”
“耶稣也曾死过。正是死亡让他的纯粹更加完整。”西莱斯特并不像传统的邪-教徒那样狂热,反而像是狂欢过后昏昏欲睡般冷静,“我曾经相信,等他回来,世界就会恢复原状,我可以继续拿起画笔——纯粹是那么稀有,芭芭拉,只要有那么一点,就足够我组织线条了……”
“我完全搞不明白你的逻辑……你病了。”芭芭拉面色苍白,“你们想干什么?复活他吗?”
西莱斯特没有说话。她彷徨失措地凝视着与她说话的人,眼睛里没有任何疯狂的痕迹。在虚弱的沉默过后,黑色的液体从她的泪腺中涌出,这些不同寻常的泪水让芭芭拉回忆起佩斯利说过的话——亚当不是人类。
“顶替人类的假想生物”、装满泥浆的气球。
“他已经复活了。”西莱斯特悲伤地回答她,“但是我错了——你说得对,芭芭拉,只有疯子里的疯子才会崇拜小丑。我的疯病却已经好了。我是摔下马的堂吉诃德,可惜醒悟得太迟……我的孩子们弃我而去,我的艺术止步不前,我把毒品和酒精当成所谓的救赎。现在我成了一次性的工具,很快就会被扔进垃圾堆里。”
“为什么你要来找我呢,芭芭拉?”西莱斯特黑色的泪水滴在她的领口,“你还不明白吗?你害怕的不是我,也不是小丑,是你自己的命运。傲慢的生物相互斗争,而我们都是其中的牺牲品。”
可怕的声响猛地拍在门板上。芭芭拉听见一个女人在门外短促的尖叫。她惊惧地起身,刚进门时逐渐消散的恐惧如今成倍地翻涌上来,让她几欲作呕——所有的疑惑在此刻消散。整整两年零四个月,八百五十天,两万零四百个小时,那些躲藏、沉默与自我保护都在此刻化作泡影。佩斯利·连恩让她与西莱斯特见面,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审判,因为西莱斯特不重要,芭芭拉·戈登才重要。她是杀死小丑的那个人,如果小丑复活,他会迫不及待地敲响她的房门。她是负责引蛇出洞的诱饵,而身为诱饵的关键就在于走出巢穴,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
芭芭拉迅速抽出背后的手枪,全神贯注地盯着病房门口。她听见一阵令人胆寒的笑声,仿佛某种超自然的存在,渗透进墙面,像蛇一样缠绕着她的身体。芭芭拉需要拼尽全力才能抑制自己身体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