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跌入绝境的第一天起,这个人就一直是他的支撑。
父母亲的疲惫心痛,蒋梦的绝情,断送的前途,许许多多都压得他喘不过来气,他习惯把所有的疼痛都压在心里,他不擅长诉苦,蒋梦总说他闷,说他没有情趣,他都懂,他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就算心里再高兴,再崩溃,心跳再失常,再怎么巨大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到嘴边的时候,也只能傻乎乎地憋出几个字来。
所以面对薛擎热烈的追求,无微不至的陪伴,他一直都说不出什么,可他心里知道,比起他能说出口的那些微薄言辞,他心里有多大的冲击,有多深刻的感动,有多么强烈的舍不得,他自己一直都很清楚。虽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而已。
这个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也曾为他挣扎过,心痛过,也……心动过。可是,这些只在他心里排山倒海的心绪,就这么一直藏匿在他心里,埋葬在他心里就好。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终止掉,永远维持着君子之交,这样就足够了。
这是对他,对薛擎,对任何人,都最安稳的人生。
在旁边闲着无聊,岑深便把那些纸箱子里的东西简单翻看了一会儿。那是有关这个男人,被一个有心人保留得完好无损的青春岁月,朝气蓬勃,又单纯傻气,就和现在一样,是他打心眼里羡慕,也真心喜欢的模样。薛擎的生活是他从来不敢奢求,却也一直向往的生活,纵情纵性,潇洒豪迈,带着一股江湖气似的,活得恣意而洒脱。就连他简单到霸道的个性也令他羡慕,这个男人就好像自己这谨小慎微的灵魂里最缺失的一部分,像是阳光一样笼罩着他,偶尔有些刺眼发烫,可总归多数时候都是温暖又美好的。
他是真心希望薛擎能一直这样,一直一直这样,活出他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人生。
岑深把纸箱里的东西全部看完,再回头看那个沉睡着的人,忍不住笑了一笑。这家伙,小时候原来就是这样,整个一小魔王,又淘气又冲动还理直气壮,从小就会给人找麻烦。
不过……还真是可爱。
他又倚在沙发边上看了薛擎一会儿,给他理了理被子,又守了好半天,才回房歇息去了。可没想到睡过了头,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了。岑深刚要起身,却忽然发现哪里不对,等清醒了才看清自己又被某人四肢并用地裹住了,他也没怎么意外,只是如今发觉了自己的心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稍微往后退了退,小声叫他,“薛擎,醒醒。”
薛擎估计也睡够了,被叫了几声就醒了。岑深下意识看他的眼睛,发现没那么肿了,总算松了口气,便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薛擎眨眨眼,长臂一伸,又把他捞过来按在怀里,在他肩头蹭了蹭。岑深被他蹭得尴尬,想推开又推不动,只好无奈道,“别蹭了,都几点了,你不饿吗?”
薛擎窝在他肩窝里嘟囔,“饿。”
“……饿了还不放开我?”
“不放。”
“……”岑深无语了,但也知道他心里闷,不忍心推开,便说,“你给家里打电话没有?我跟温哥联系过,说家里人都找你呢。”
薛擎嗯了一声,又蹭他一下,“打过了,也跟他们说了,这几天不回家。”
“哦,好吧。”岑深感觉他贴着自己的身子没那么冷了,可还是不放心,便提了被角给他掖在脖子边上,担心道,“你一会儿还是吃点药预防一下,脑门有点热,身子又凉,早点吃药好得快。”
“嗯。”
“一会儿给你做个蛋糕?不过你要是饿急了,先随便吃点别的,我好好做,明天吃着更好吃。”
“嗯。”
“你以后少抽点烟,我刚进门吓一跳,烟味那么重,你都不怕中毒吗?”
“嗯。”
岑深有点哭笑不得,“什么都嗯嗯嗯,听进去没啊?”
“嗯,”薛擎又搂住他的腰,在他颈侧吸了口气,“深深,你好香。”
“……香什么呀,我昨天都没洗澡呢。”不过说归说,岑深还是揉了揉他的脑袋瓜,“有什么难过的就跟我说,别自己闷着。”
“嗯。”薛擎又乖乖点头,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一会儿……你陪我去看姑姑吧?”
岑深的手一顿,冲他笑了笑,“好。”
之后就各自洗澡简单收拾了下,一起出门。随便找了个餐厅解决了早饭,薛擎便载着他去了墓地。
路上薛擎难过地说,“我姑姑她没结婚,爷爷奶奶也不在了,所以骨灰当天就放墓地了。本来……我想拿回家放置一段时间的,我爸说不合适,就只能放在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