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杉柏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终有一日会再遇见他们的。」
他这一说却像是谶言了,结果几人在当天下午就遇到了一个苦苦找寻的老熟人,不过这个老熟人并不是巫缄和巫山,而是彭巫。
祝映台几人初时到吴国都城来参加巫觋会就是为了找到彭巫,但谁也没想到到了没多久就遇着了正主。当时上官烈和胡晋正在雅室听一名秦巫和一名楚巫辩讲,祝映台和梁杉柏则在鸣室听一场集体讨论会,结果冷不丁就遇上了坐在人群里的彭巫。
吴国的巫觋辩讲会在内城吴山馆举行,里头同时设置了七个辩讲室,分别是雅、音、久、乩、藏、显、聆,此外还有一些较大的屋子是供多人集体讨论用的,称之为鸣室。梁杉柏和祝映台就是进了这样一个地方,因为这里要讨论的一个议题正是关于咒之道。
一开始他们还没有发现彭巫,正在会场中心主导讨论的是一男一女两名巫者。男巫称之觋,女巫则称之巫,此间的觋是一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人,古人寿数短,到了五十多岁看起来就已经很老了,女巫却还很年轻,并且生得挺漂亮。祝映台听到那觋说道:「在座诸位皆知,巫术本分为祝、咒二途,祝为祭祀占卜,咒为符咒禁禳,皆是我等为巫觋者当习之本领,然而不论祝、咒皆应用于正途,恶咒等咒诅之术,悖逆天地轮转纲常,非巫觋当应为之。」
那巫却道:「自盘祖开天辟地以来,天地万物皆分阴阳,咒为万物之一,自然也分阴阳,依我所见,咒本无良恶,只有阴阳,只是因为用咒的人心有善恶之分,因此才有了所谓的好咒、恶咒。人心恶,即便是所谓好咒也能用在恶处,人心善,即便是所谓恶咒也有可取之处,如果一味将所有罪责推于咒之本身,恕我直言,岂非舍本求末?」这番论调着实新鲜,因而引得底下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那觋显然是生气了,冷冷一笑道:「你这是篡改了我的意思,我自然知道天下万物皆分阴阳,但我等巫觋做事却应当有规矩,善则为之,不善不为,恶咒之术,本就是因为贻害世人方称之为恶,如若遇上能力强者,甚至还会贻害天下,所以我认为凡是冠以恶咒名者皆应予以销毁,不再传世。」
听到这里祝映台与梁杉柏才听明白了这两人争论的焦点,想来是那女巫主张恶咒也是咒的一种,应当予以完善和传承,而男觋则认为,当巫者的应当心存良善,利用手头的力量多做点好事,恶咒之术不仅不能造福世人,还可能引发生灵涂炭,因此应当将这部分咒术内容尽数销毁,不再传承下去。
祝映台觉得两者所言皆有一定道理,但是正所谓世上有光就有影,有善必有恶,先不说天下众人是否能够同心协力将恶咒尽数销毁,但是水至清则无鱼,如果真有将恶咒尽数销毁的一天,恐怕还不知会引出什么来。天地之力,在于善恶黑白光影动静皆是一一成双,相辅相成,或许这才是维持平衡的一种方式,人为地将某种力量加到最强,也许并不会得到美满结果。
那觋道:「你既然认为恶咒也因施用人之人心善恶而决定影响好坏,那不如现在就举个例子出来,让在座的各位同道一起来评判评判,你那所谓本身并无善恶的恶咒如何造福于人?」
他这话一出,那年轻的女巫似乎顿时就哑口无言了。她一张俏脸胀得通红,几次嘴巴开开阖阖要说什么,最后都闭上了嘴,她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观众席,也不知道在看谁。鸣室里坐着的众巫觋看她这时表现,不由得议论纷纷,有些人在说这小姑娘可真是没眼力见,竟然连千山大人都敢惹,也有人在讨论恶咒带给人好处的可能性。台上的男觋见自己将对手难住,不由轻捋胡须,一脸志得意满。
那女巫犹豫片刻,似乎是听得周围「嗡嗡」声渐大并且都是对她不利的评论,终于忍不住道:「我有例子。」
「哦?」
那女巫道:「我能找到恶咒并不尽是为恶之术,也有其存在价值的例子。」
那男觋道:「笑话,既是恶咒,怎么可能有对世人有利之价值,如果真有这样的例子,我倒愿意洗耳恭听。」
那女巫站起来道:「容我暂退,此事由我一位友人来说应当更有说服力。」她说着,将手指向某处,「彭巫大人,请您上来。」
「彭巫!」祝映台和梁杉柏俱是一愣,两人对看一眼,不由得咧嘴乐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谁能想到这彭巫就这么撞到他们跟前来了。
底下众人议论纷纷,不知这女巫是要请谁来说明,过了片刻,就见一个白发苍苍、胖乎乎的老头犹犹豫豫地走了上去。他上台以后,环视四周一圈,大概是终究抵不过被众人视为焦点的诱惑,渐渐的,脸上那种谨慎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