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这一张夜里也不掩容色的脸腐烂成这片地头的花泥。
但今安只是静静地看着风月在他身周作乱,看那几根捻着火折子的修长手指,肤色比围拢立灯的玉砌还要惨白。
而后他忽然转过头来,直直地看向这里,无比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所在地。于是,立灯中刺啦燃起的长焰好似也点燃了他,那副凝着不动便有寒霜的五官陡然活色生香起来。
不像是装的了。
今安看见了他脸上未消的淤痕,唇角暗红的破口。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叫这张脸有了缺损。
虞兰时看见她后先是怔住,而后脸上带着一种莫名茫然的意味,像是见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事物,试探真假般一步步走近过来。
她也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除了那些莽撞无礼的梦境,他再妄想也想不到这钟份上。今天让名仟过去,无非只是想让她心软,改变是改变不了的,但起码能占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关注。
毕竟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出去,可不能让之前做的都成了无用功。
她已经拒绝了不是吗?还看穿了他的小伎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先开口了,看着他说了一句和梦里一模一样的话:“真是可怜啊。”
这句话打破梦障一样的迷雾,拂散了他脸上的茫然。
今安居高临下地看他,看他唇上那点拇指盖大小的暗痂,如女子点上抹不匀的红胭脂,在逐渐清晰的距离里又显出粗糙的纹路。
真是可怜啊。
他在她的目光下反应过来,匆匆半侧过脸,想要遮掩不便现于人前的伤痕。
“别藏了,都看到了。”
他僵持好一会儿,这才转回脸,抬头定定望着她。看她随风勾绕的长发,夜色太暗,愈发让她眼里的光芒夺目,俯瞰一切的高度又是让她这样遥不可及。
“王爷怎么来了。”
“有人跟我说你快死了。”今安凤目含笑,睨他一眼,“这样看来你好得很,并不需要有谁来解救你。”
“但你还是来了。”
“出来吗?”她向他伸出手,笑得肆意张扬,“还是你要继续留在这笼子里。”
在知道虞之侃做过的事情时,今安是当真动了杀心,对虞之侃,对虞兰时。
虎父无犬子,心里长了无数心眼的聪明人能养出什么清白单纯的儿子。
不管他是当真无辜,还是佯作情深另有所图,与其被动等着他下一步手段,不如让她来拉他一把。
一同入局。
这只手掌在他眼前,伸展开线条锋利优美的筋骨,随意地停在他头顶尺处。
神明施恩。
像是兴起留一只飞蝶停驻,在折断翅膀前,在碾掉头颅前,诓骗给予的一抹温柔。
只此一次,再不会有。
他的目光怔怔随着她的动作而下,几乎是在她话落的下一瞬,便抬手来碰触她的指尖。
继而毫不犹豫地,将另一只手掌的柔软与温度,全攥进掌心。
谁也不能挣脱,谁也不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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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了,好想快点完结,小垃圾的哀嚎TT
第50章 籠中月(三)
十指交握,指尖会陷入对方手背上覆着皮肉的缝隙,严丝合缝地,纠缠。
由浅至深,几乎要把彼此的掌纹烙刻得不分彼此。
分明是最常触碰其他事物的肢体,此刻却仿佛久藏衣下不见天日,敏感得可怕。
有人一门心思只想将人带出牢笼,带入圈套。
有人却在这一点诱饵中默默红了耳廓。
在被她牵着往墙边拉的几步路,虞兰时的思绪先是停滞,而后乱飘。
他今天没有穿素衣裳,反而是穿了鲜艳的颜色,因为想着没人看见便随着心意来,全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刻。
她会不会看了不喜欢,觉得他没有男子气概,想要反悔了怎么办?他应该更谨慎一点,最好裁了满屋子合她心意的新衣……
虞兰时仰头望见她的眼睛,属于他的小小一点身影随着距离扩大,然后停住,掌心的牵握忽然松开了力道,他心下一慌。
她果然不喜欢这个颜色,她反悔了,她……
她说:“你去把墙角那个梯子搬过来。”
依言望去,靠着东墙角果然有个梯子,灰扑扑地不知道放了多久,恰是此时做贼的好工具。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今安冷眼观他笨手笨脚地搬来梯子,再磕磕绊绊地往上爬,踩到两次袍裾后有惊无险地爬到顶端,而后被她一手牵住,一手揪起衣领支撑着才站稳在墙头上。
脱开了四方围笼,低矮屋檐遁于脚下,风声呼啸尖利,云月忽近。
朝他一起迎面而来的,还有她掩不住愉悦笑意的眼睛:“真是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