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珠似墨漆黑,眼型极是好看,无端有些肃丽之色。柴溢云从她平静如水的眸中,看出了深藏于内的汹涌。
秦荔与盛金的合约只持续了一年。
大二时,秦荔已经参加各种比赛,拿了不少奖金,无需为了钱来弹琴。
到大三时,她改良了自己参赛的算法模型,和潘氏合作了几个月,名气也逐渐有了。
柴溢云与她相处几年,竟难得建立了点情分。
她知道秦荔在萧家总是被萧沉萸刁难,也知道秦荔一直怀疑于暄的死因。
若能提前得知些消息,也不对秦荔隐瞒,充其量坑她再来弹几首曲子,自己坐在茶室听。
她总想,萧沉萸究竟有多冷血,才能逼得秦荔如此。
偶然问出这话,秦荔默着很久,才说:“不关她的事。”
柴溢云见她眼帘垂下,不愿多谈的模样,认定她对萧沉萸厌之入骨,此后也很少和她谈这类话题。
有次员工聚餐,她特意叫上秦荔。
一帮人点了好些酒,俨然是不醉不归的打算。
喝到一半,有个经理酒意上头,奉承完柴溢云,便对秦荔示好。
盛金的工作人员眼力不弱,都明白柴老板待她颇有不同,私下也疑心两人是亲戚。
以秦荔的处境,讨好她也只用说一两句萧沉萸的坏话。
往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那经理酒气冲天,朝着秦荔笑道:“萧沉萸算什么,论才能样貌都输秦小姐不止一等,看她窝里横的样儿,以后嫁了人有她好受的,说不定啊,真像你们女生看的小说里那样,大夫问保大保小,夫家就说‘保小’……”
秦荔当时面无异色。
柴溢云以为她听了这话多少会开怀。话是难听,可听人这么侮辱自己的仇人,便不会嫌弃了。
周末,秦荔主动提出过来弹琴。
有便宜自是要占的。柴溢云当即答应。
弹奏完毕,照例把人请至茶室,却没想到身后还跟了那个经理。
秦荔向她问好,目光移到滚开的茶水上,“我能借花献佛吗?”
柴溢云瞧了眼室内的第三人,很快允了。
秦荔便给那名经理递了一个茶杯,拿起茶壶。
那经理喜上眉梢:“这怎么敢劳烦秦小姐?”
秦荔面无情绪,茶壶一倾。
柴溢云看到她的动作,忽然蹙眉,慢慢坐直了。
因为,茶水并未流入杯中。
而是,浇在这人的手背上。
‘砰’的一声。
杯子摔落在地。
这人被烫的面容扭曲,愕然惊叫。
秦荔眉眼舒展,淡色道:“不好意思,没看准。”
不瞎的话,能瞧出她的故意为之。
柴溢云想不出她这么做的理由。
这人强忍着痛,眉毛皱成毛毛虫样,“我何处得罪秦小姐了?!”
秦荔语声平直:“别在我面前说萧沉萸。”
这人瞬间明白,那日没有奉承到位,眼神看向柴溢云。
柴溢云扫了一眼,并不很喜欢这种场面:“下楼找人帮你弄药。”
这人的袖上还有茶渍,额上一层汗,很是狼狈。
但听柴溢云的意思,并不打算为他做主,只好咬牙吞下强烈的憎恨与不忿。
此人走后,秦荔捡起摔落在地的茶杯碎片。
柴溢云才明白,人家不是白来弹琴的。
她一时觉得奇怪又好笑:“你讨厌萧沉萸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别人说她的坏你也不乐意听。”
那时候,柴溢云对秦荔厌恶萧沉萸的程度有所明了。
试想一下,得是多恨,连听这人的名字都不情愿。
时至今日,萧沉萸对秦荔的影响不减反增,只是看见这个人,便连琴声都异常起来。
柴溢云道:“也是神奇,你们这样的状态,住了四年都没死一个。”
秦荔不说话。
柴溢云又道:“上次牧校长主动邀萧沉萸去沉浅大学上课,我总觉得这位萧公主有另外的来头,你要是愿意再逆来顺受一点,也许于暄那些事会有进展。潘蓉对萧沉萸多爱重,想必你也亲眼目睹了。”
要想达到目的,哪怕在仇人面前也要学会隐忍。
秦荔却不知在想什么,仍是不答。
***
潘家。
霍颖与潘云修都在门口等待。
见潘蓉与萧沉萸下车,两人一齐迎过去。
这些天潘蓉脸上没什么笑容,尽管乖顺,却没什么精神气,霍颖发愁,晚上睡也睡不着。
得知今天萧沉萸来访,还接了潘蓉出去,她一颗心便放回肚里去,急忙赶回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