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受虐狂吗?
秦荔却没再解释什么。
她垂着眼去看蒸腾的茶水。
上一次让萧沉萸现场听她弹琴……竟已经是初中的时候了。
孟家那位少爷被打一事当然没那么容易平息。
具体过程她不知道,只听闻孟家有人请班主任和校长吃饭,像是要劝退某位同学。
孟家请客,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儿子退学。
可是,那个周一,开学考成绩公布。
第一名是个陌生的名字。
——萧沉萸。
第二名的分数远不及她。
传闻中的劝退再没听说过了。
不仅如此,孟家那位稀奇的男丁也转入别的班。
国庆前一周,正是文昌中学校庆,各班提前一个月组织节目,秦荔并不想上台,没有报名。
节目单上报前,班长来找她,希望她能为班里某位同学的独舞伴奏。
她想也不想便要拒绝,可一看到名字是萧沉萸,拒绝的话咽了下去,点头应下。
那时她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众打了人,可在秦荔心中,记住的还是她如高山薄雪站在讲台上的沉静模样。
有一瞬间,她想去了解萧沉萸。
只是,一同训练那么久,那些默契也搞不清是谁对谁的迁就,见面所说不过一句‘吃了没’,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一个在眼前却不真实的人。
第24章 “小鱼乱说!”
茶炉熄火, 滚沸茶水蒸腾的声音渐弱,浮在瓷杯上的雾气冷下来,俏立在釉面上。
茶热不再扑面, 柴溢云思路敏捷了些。
炉中时不时冒出潺潺之声, 如清泉击石。
她沉眉端起新煮的茶,馨香中掺进去一丝苦味,不禁咂舌。
虽说这世上离散永别、重归于好之事多如牛毛, 但柴溢云向来觉得,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萧沉萸与秦荔只能是前者,后者绝无可能在她二人身上发生。
她自有依据。
初次见秦荔,还是四年前的暑末。
她不知从何处了解到盛金招钢琴师的消息,独身前来, 寡言少语, 坐下弹琴。
秦荔那日的表现并不算完美, 柴溢云本就是挑剔之人,品出琴声中的复杂, 很快叫停,言辞过分地点评一番。
秦荔便走了。
若换了旁人, 多少辩一句‘状态不好’, 她却什么都不说,静静地来, 静静地走。
好像此事也无关紧要。
不久后,盛金管理层改革, 柴溢云为维护关系请人吃饭,才得知于暄已死, 秦家易主。
留下的那个女儿被萧家接了去。
目光若放宽阔些,光是兰宜生生死死的事已数不胜数, 听得多了就连一声唏嘘也疲于发出,柴溢云含混着说了句:“真是可怜。”
友人说,那姑娘人很上进,成绩好不说,还会弹钢琴,此时正在做一个小明星的私教。
既是让萧家接了去,萧玉痕必不会亏待,何至于丧母不久就要抛头露面。
友人叹道:“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柴溢云心想,这世上日子不好过的人多了去了。
听来的这些她全没放在心上,仍然在到处物色能在花厅弹奏的人选。
又发了公告出去,很快来了一批面试者。
柴溢云习惯坐在茶室听。
几首曲子演毕,她心无波澜,气这些人将琴键按得那么程式化,琴音丝毫没有美感。
直到最后一首玫瑰人生,终于让她停下煮茶的动作,微微侧坐在藤椅上,听得入神。
没有情意缠绵。
没有柔和缱绻。
仿佛是个跟在身后的影子,从不僭越上前,敛了身形与气息,隐匿人后。
背景板似的。
背景音乐。
这正是她想要的、出现在盛金的——背景音乐。
在盛金,不论堂皇装饰、还是鲜花乐曲,都必须是客人的陪衬。
但不能奢靡卑微。
如影随形般的陪伴即是最佳。
柴溢云请了人上来。
她是从小酒店管理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认人的本领出神入化。
被她瞧过一眼的人,哪怕是混在人堆里,也能顷刻分辨。
她认出这是秦荔。
也在友人处听了这位姑娘的身世。
老实说,她没想到秦荔会再次走入盛金,触碰花厅的那架钢琴。
不过她很满意这样的琴音。
出口只问了一句:“为什么还要来?”
秦荔坦然:“我需要钱。”
柴溢云抬眼看着她。
这样看着,并不能察觉出这人的身世多么悲惨。
仅仅是冷淡静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