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珩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轻轻“嗯”了声,语气黯然道:“不必再去看了,她不会过来哄朕了。”
张贵德看着陛下这模样,心疼不已。
自苏嫔娘娘走后,整整一下午,陛下刚开始还别扭气愤,后来面色就越来越冷,再后来不知想到什么,气势又忽然变弱了,让他一趟趟去门口瞧苏娘娘来了没有,来了就让他假装私自做主把人放进来。
结果都这个时辰了,还是没见人影。
张贵德真是头疼不已。
他不是跟苏嫔娘娘说了,效仿三顾茅庐,多来几次就成了吗?
这是怎么,跟陛下也赌起气来了?
张贵德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只能硬着头皮劝和两人:“陛下,或许是您上午说的那话吓着娘娘了,娘娘在东宫时就是个护短的人,您拿娘娘身边宫女做威胁,娘娘哪儿还敢来呀。”
沈珩眼睫颤了颤,在眼底覆下一片落寞暗影,声音更微弱了:“张贵德,你是想告诉朕,在她心里,宫女都比朕重要,让朕放下她,是不是?”
张贵德惊:“啊?奴才、奴才……”
他这儿正怀疑人生的结巴着,忽有太监进来,行了礼禀报道:“陛下,皇后娘娘宫里的楚公公过来了,问陛下今儿个大概什么时候能过去,皇后娘娘好预备着。”
张贵德愣了一瞬,然后才恍然记起,只顾着苏嫔娘娘了,今日是初一,该去皇后宫里的日子啊。
第72章 太后亦未寝
坤宁宫。
沈珩到的时候,看见宫人正在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便随口问了句:“皇后这里方才有人来过?”
陶皇后行礼起身,顺着扫过去一眼,笑道:“是,苏妹妹来过,我们说笑了一下午,相谈甚欢。”
沈珩倏地看向她,紧绷着声线问:“苏嫔还是苏妃?”
陶皇后已然帮着宫人去收拾桌椅了,背对着他,声音仍是含笑:“是苏嫔妹妹,怪不得陛下喜欢她,苏妹妹可真是个妙人,臣妾自小产后,许久都没像今日这样开怀过了。”
沈珩面色阴郁,那一句“她很高兴?”到了嘴边,却因皇后提到小产之事而止住了。
纵然他对陶徽音是君臣之情大于帝后之情,可毕竟不是君臣,他不会真像对臣子那样,只谈正事,无视她的情绪。
沈珩沉默了片刻,道:“那个孩子没了,是朕的错。”
陶皇后回身,满脸讶然:“这与陛下有什么干系,是嫔妾自己无福。”
“不必说这种自轻自贱的话。”沈珩看她一眼,朝内殿走去。
陶皇后连忙跟上前去,为他掀起珠帘。
沈珩道:“是朕思虑不周,那时刚登基,安置后宫的事繁杂,朕只想着你处事妥当,便放心全都交托给了你,却忘了后宫之事和前朝一样,都是劳心费神的,你又向来律己过严,这才酿成祸事。”
陶皇后指尖微动,抬眸,温柔地望着丈夫:“这都是臣妾的命,陛下不要自责,或许上天眷顾,会让我们的孩子再回来呢?”
沈珩脚步一顿,没看她,也没回应这话,径自走到软榻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陶皇后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便去挑亮四周的灯火,然后也去书架选了一本书,坐在沈珩身边不远处翻看了起来。
满室静谧,只有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直到二更天,该就寝的时辰。
陶皇后合上书,看向仍然垂眸的沈珩,温声道:“陛下,臣妾伺候您安置吧。”
沈珩头也未抬,只摆了摆手道:“你去睡吧,朕书还未看完。”
他手上那本书很厚,真要看完,恐怕要到天明去。
陶皇后低头,捉弄衣带,良久,忽喃喃自言般,轻声细语地说了句:“陛下,臣妾想让咱们的孩子回来了。”
沈珩翻书的手指僵住。
他抬眸看向陶皇后:“朕不是说了吗,忠国公才离世,缓缓再说。”
陶皇后苦笑:“是啊,臣妾先是丧子,接着父亲又离世,臣妾现在总觉得空落落的,只想有一个至亲的血脉,弥补一二。”
沈珩微顿,沉默了下来。
陶皇后望着沈珩,捏着衣带的指尖不自觉紧了紧。
良久,他都没有开口。
陶皇后低眸,轻笑了声:“陛下若觉得现在不适宜就罢了,臣妾也是今日和苏妹妹相谈时说起近来心绪不佳的事,苏妹妹出主意,说臣妾若有个孩子,便会好些了,臣妾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这才贸然向陛下开口了。”
沈珩猛地抬起头看向她,脸色寒了下来:“皇后!”
陶皇后立刻抬头,见到他的面色,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陛下怎么了?可是臣妾说错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