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多少人对‘苦尽甘来’执执念着,要是没有这四个字,根本不值得他们活下去。”
我顿时软弱:“生活是个小婊 子!”
利罡莞尔:“一份千把块薪水的工作当成事业来做,还要时时折磨我的耳朵。”
他又知道了。
我叹一口气,伏到他肩窝处,轻声说道:“我必不放过你。”
他微微扬眉,利诱我:“大屋少一个女主人,要不要来?”
我撇了撇嘴:“打别人的工不顺心还能找双耳朵诉苦,回大屋去到时连个哭的人也没有,任你宰割。”
他笑:“那么,叫唐川去打点,把你升上去。”
“我只有张冒牌文凭,又不会说英文,一升上去大家就知道肯定有猫腻。”我摇头。
“哼,自尊心,自尊心!”他嗤之以鼻:“就算被穿小鞋,也是自讨苦吃。”
我捧住他的面孔:“只有你肯纵容我。”
他揉一揉眉心:“也要付出代价的,在他们面前,我已经威严扫地。”我禁不住问:“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
利罡看我一眼,站起来,只对我说道:“交给我。”我没再问下去,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不是他有意要瞒我,而是其中的千丝万缕,越少知道对我越有利。
他是为我好。
我连忙岔开话题:“过两天是朝朝生日,你打算怎么帮她庆祝?”他回答:“跟以前一样。”
我不肯:“可她想去海洋公园玩。”
“什么!”他瞪圆了眼睛。
“就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不要带保镖,也不要佣人跟着。”我将小姑娘的话转述给他听。
“不行,太危险了。”他一口拒绝。
“程老师给他们布置了一篇作文,叫《我的海洋家庭日》。”我补充道。
他皱眉:“本来就不赞成送她去学校。”
我摊了摊手:“她已经六岁,是个大人了,我们是不是应该送利小姐一份礼物?”却听利罡不断低喃:“六岁,已经六岁了,真快……”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总觉得她还只有热水瓶那么大。”我轻声说道:“就算女儿七老八十了,在你眼里,还是小小一个人儿。”他笑:“那时恐怕我的坟前已经长满杂草了。”我挑一挑眉:“我呢?会不会是你旁边的一座新坟?”他凝视着我:“我们能活那么久吗?”
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笑:“不知道。”
“你保护她,对她这样好。”他用指腹轻轻揉搓我的面颊。
“我把她当最好的朋友。”我缓声说道。
他很惊讶:“我以为你早把她当女儿看。”
我摇摇头:“做母亲是要担责任的。虽然心疼,气起来总归要一顿打,管头管脚,一句话说十遍也不嫌罗嗦……我自认做不到,也不忍心。母亲只有一个,谁都代替不了她。”他沉思许久,才说:“我并没有忘记静婉。”
我没有丝毫意外:“我知道,她是她,我是我。你不是幼稚肤浅的人,为了纪念前妻随便找一个替身坐垫被,也不会利用财势背景玩弄感情,你认定我,因为只能是我,其他人都不行。”“为什么这么肯定?”他凝望着我。
我反问:“你呢,为什么要同我在一起?”
“因为你要同我在一起。”他理所当然。
“我只有这一个优点?”
“所以才难能可贵。”他的声音很柔和。
我心安理得笑了:“我也一样。”
“来,陪我到江边走走。”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只有两站路,我们可以坐公车去。”我挽住他的臂膀。
他扬起眉,做征询状。
“我想同你坐在双层最前排看夜景,那是非常美的。”他取笑我:“希望不要煞风景。”
结果,还是被他一语道中。
我们的公交车在临江大道上抛锚,全车人都被赶下来一起推车。
我暗自沮丧,看,就算要寻找点浪漫,也是不容易的,生活就是生活,不是做神仙。
推到一半,车又开始走了。
利罡先跳上车,伸下手来拉我,他的臂膀那么有力,车上的乘客起哄叫喊,我奋起追奔三步,才被他拉上车。
江边的灯火默默地延伸开去,空气阴凉,他替我拨开额前的乱发,我靠在他的肩上。
“果真很煞风景。”我嘟囔着。
“我觉得不错,风景才刚刚开始。”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我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还来不及开口问话,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我抬头望去,如墨的夜色,朵朵烟花在黑暗中盛开,迸射出璀璨夺目的光彩,倒映在江面上,撕裂成片片跳跃的火焰。
人生的美景总在不经意间这样出现,我张大嘴,回头惊喜地凝望着利罡,他满眼的笑意深印入我的瞳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