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好像上学忘记佩戴胸卡被点名放到全校大会上通报一样，一周一次，期满三个月才作数。终日战战兢兢，害怕莫名，时间一长就得了强迫症，总要在手中攥张小卡片才有安全感。直到很大了，半夜做梦还会吓醒。
以为仗着一股蛮力，终于练成金刚不败之身，没想到今时今日的我一如幼小般软弱。
原来，我并没有长大过。
第三十九章
下班时间还早，我没有打电话给利罡，就直接去锦绣找他。
霓虹灯已经照亮，暮色中，我看到了一种叫作纸醉金迷的生活。锦绣天成就像一架黑夜中的航母，展现出摄人的气魄。
大门口停满了清一色高档轿车，场子里已经忙碌起来，整排的西洋演奏乐队，一色西装领带手套的侍者，满厅衣冠楚楚的客人，一掷千金。
周围隐约传入耳际的低笑窃语，一波波的将我淹没，温热的空气中掺杂着香水和美酒的醇香……
我一直对高级场所的旋转门有障碍，总抓不准进入的时间，好不容易闪进缝隙，包又被卡住，跟一个老外在门的两边进退两难对峙了一下
“小姐，需要帮忙吗？”场子里的年轻女孩笑容满面走过来。
我手忙脚乱地回过身，朝她点点头：“我找利罡。”
女孩子到底年轻，禁不住刮了我一眼，惊讶我怎敢连名带姓地乱叫。
不过，她还是对我说道：“请等等。”便去请命。
一会儿，唐川出来，脸上似有焦急之色，见到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将我七拐八拐带到偏厅的休息室，对我说道：“利先生正处理一些事情。”
我坐下来：“我在这里等他。”
唐川有点心不在焉，点点头，便出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上的茶水都换过三回，唐川才喘着粗气推开门，脸色很难看，泛着犹豫。
这点察言辨色的能力，我还是有的，立刻站起来说道：“我马上走。”
“不，不。”唐川焦急地挡住我：“班小姐，你不能走。”
我不语，挑起眉望着他。
只见唐川将头一别，终于小声说道：“先生在发脾气。”
“哦？”我很吃惊。
每次见到利罡都是一副山崩于前不色变的样子，似乎连大声说话都少有。除了那次在山上别墅，根本没见他动过怒。
到底什么事能让他发火？
“贺鹏查了一整天，汕头那边半点消息也没有。”唐川终于在一旁为我解开疑惑：“利先生心情不好，你可否帮手劝一劝？”
我一怔，随即问道：“不知道是谁做的？”
唐川叹口气，摇摇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凭先生在道上的地位，找这么个人并不是难事……”
我想了想，问：“我现在能进去吗？”
唐川将我带到后楼洋房前，就离去了，我走上前推门进去，很远就听见利罡冷冷的声音传出来：“都是干什么吃的！”
又听到贺鹏忙不迭说道：“是，是，我立刻去办。”
我佯装不知情，一把推开门，惊讶道：“咦，贺鹏，你也在？”
贺鹏一头一脸冷汗连连，看见我如同见到救兵，连忙唤一声“班小姐”，却一动也不敢动，只仰面望着利罡等待指示。
利罡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挥挥手：“你先出去。”
贺鹏如获大赦般退了出去。
利罡这才恢复平常神情，淡淡说一句：“唐川还是搬你来做救兵。”
什么都瞒不过他。
他沉默许久，走到窗边的高背椅边坐下，这是他喜欢的坐姿，一动也不动，似一尊蜡像。
我过去屈下身，伏在他膝上，感到很安全，他能保护我。
我闷声说道：“小时候，我总想赚很多钱，住祁阳山别墅，到英国留学，嫁给有钱人，成为世界名流……”说出来仿佛在发泄。
“没想到你跟一般女孩没什么两样。”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有人告诉我，只要好好念书，这些愿望都能实现。可我拼足死命读，成绩还是很差；一盘帐要算个十遍八遍才能理清；付钱时，只要面额不是四人头，我就会给错……后来才知道，虽然愿望是好的，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拥有，所以再也不相信这些会发生……”我颓然说道。
只听他说道：“呵，同剧情略有出入。发现与登样家庭的孩子相比，老天并没多同情自己，瓦砾终究变不成金子。”
我扬起面孔问他：“你又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他啼笑皆非：“一步一步用命搏回来的，只有陷得更深，哪还望得到岸？你倒来眼热我？”
我长吁短叹：“要不就上岸，要不就一沉到底。吃过许多苦，就算苦尽甘来，甘也时刻提醒着以往的苦，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