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用毛巾包好,放在脸上捂着,腾出一只手,拧开食品罐头,取过调羹,一勺一勺挖着吃起来。
正是下班回家的时间,邻居们都躲在自家厨房里做饭,楼道很窄很昏暗,不时有换气扇排出的油烟味飘过来,我的胃开始一抽一抽的。
罐头很快见了底,我站起来抹抹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我以为是老爸没带钥匙,走出去开了门之后,就转到厨房里换冰块,却没听见客厅里有任何动静。
我心中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急忙走出去,不见人影,头皮有些发麻,大着胆子一把推开房门,却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外。
“你找谁?”我疑惑地问道。
“班勇强是不是住这里?”男人操着一口浓浓的闽南腔问我。
“你是来讨债的吧?”我顿时松一口气,翻了个白眼:“他已经两天没回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下次吧,下次算准时间再来。”
我正打算关上门,却听见他说道:“有人叫我带一样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我警觉地问道。
他递给我一个木质盒子,只有拳头大小,我接过,掂了掂分量,不是很沉,这才小心翼翼打开盒盖。
下一秒,我看清楚木盒里的东西,就吓得一屁 股跌坐在地上。木盒从我手中滑落,里面的东西掉了出来,我顿时感到整个胃里犹如翻江倒海的在搅动,再也忍不住,头一歪,靠在墙边,便大口大口呕吐起来,直到酸水涌上来,我已经吐得头晕目眩,精疲力竭了。
那是一截手指!
一截人的手指!!是被压齐指根,硬生生砍下来的!
我在心里不断哀叫着“救命”!,为什么?为什么生活从来就没有向我展示过它好的一面?为什么命运总是不肯轻易放过我!
人生最大的悲剧,就是要活到八十岁。死,并不可怕,绝望地活着,才是最可怕的。
我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朦胧间,只见那个人影还在眼前晃动。我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老爸人呢?”
“洪爷想同你做个交易。”男人的话断断续续传入我的耳朵。
我没有力气接话,只得听着他说下去:“我们有两个弟兄在利罡手中,换不回他们,就等着给你老爹收尸吧。”
“你们从福建来?”我扶着身边的柜子,勉强站起来,只觉得天花板在头顶上打转。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但听得出心里是很焦急的。
我顺着手边的椅子坐下,定定神,才开口说道:“这回,恐怕洪爷是打错算盘,押错本了。用对家的两条人命换锦绣一个看场子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男人本来就心急如焚,被我一逼,怒气上来,操起桌上的木盒,就把客厅的整衣镜砸了稀巴烂:“谁不知道,利罡欠你们一个人情,少到老子跟前来耍花样!”
“你信他的话!”我冷笑。
男人没想到我会推得一干二净,起先愣了愣,有点手足无措,然后好像想到什么,忽然放下心来,眯着眼睛对我说:“这种话,外面人听了也许会信。可是,道上的人谁不知道锦绣天成的规矩,谁敢坏了锦绣的名号,头一个就得死。利罡身为龙头,说话不算话,以后还要怎么出来混?!”
我在心里暗暗叹一口气,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只好问他:“那你的意思?”
“只要利罡放了我们的弟兄,我就能保证你老爹平安回来。”男人忙不迭开口说道。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个大耳刮子就直直地甩在他的脸上。他被我没头没脑打了一记耳光,错愕不及,捂着脸,愣住了。
我指着他歇斯底里骂道:“你拿什么保证?他的手指都被你们砍下来了,还平安个屁啊!”
他愤怒地瞪着我,敢怒不敢言。我知道,如果不是念着两个人质,我早就被他抛到公海喂鱼去了。现在怎么办呢?老爸虽然被他们砍了手指,可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他们还等着我同利罡交涉,换两条人命回来。
可是,我说的一半也是实话,我实在没有把握。想到老爸在他们手上生不如死,就心乱如麻。怎么所有倒霉事情都摊到我们父女俩身上来了?!
我努力镇静下来,克制住自己乱颤的手,对男人说道:“你先回去,叫你们的人别再动他了,总要给我时间去打点。”
男人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往门外走去,又忽然停下来,转过头提醒我:“别把你老爹的命都打点没了才好。”
我瞪着他,顺手操起桌上的搪瓷碗,狠命朝他掷过去。他灵活地栓上门,逃了出去。搪瓷碗敲在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随即掉在地上,响亮的“哐当”声涟漪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