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进忠带着小太监打扮的汪荃溜进永寿宫的时候,完全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妥。春蝉前几日偷偷来找他,紧皱着眉忧虑的说,炩主儿怕是有些不好,至于哪儿不好她又说不出来,只是最近整日里恹恹的,没什么胃口,脸色也苍白的厉害,主儿不肯叫太医来看,问他能不能叫汪荃进来给诊一诊。
汪荃这次一搭脉就皱了眉头,指责的看了一眼脸色十分无所谓的炩贵妃。她如今在后宫如日中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哪个还敢给她不顺心的,怎么还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这些时日给她料理着身子,也渐渐觉出来了,只要自己是个忠心干实事的,这位炩主儿就是个最好最体贴不过的主子,所以他也就不担心会因为实心说错句话就丢了性命。
“您要是还这么不顾惜自个儿的身子,在下也不必冒险再来了,您趁早叫忠爷摘了在下的脑袋,只是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那几个药童和徒弟。”汪荃一边无奈着一张脸开口,一边收拾药箱,竟是打算不问诊不施针不开药,直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进忠紧皱了眉头,一手摁住汪荃的药箱,一手掐上他的后颈,冷声道:“怎么跟主子说话的,不想要舌头就自个儿剪了去炖汤。把你拎进来是叫你看炩主儿的身子的,不是听你满嘴里胡吣的。”
汪荃叹了口气,看着眼前炩主儿撇开的脸,明显不打算接茬儿,也不管他被忠爷掐着脖子威胁。他语重心长的跟眼前这位似乎是在自己闹别扭耍脾气的主子说道:“您不能这样儿,您心绞的时候是不是没及时用药?多大的事儿能叫您顾不上命也得先去做了,事后还不及时调理?”
“心绞?!主儿您又心绞了?您怎么不跟奴婢说啊!您不能这么瞒着奴婢、拿自个儿的身子不当事儿啊,主儿!”春蝉本来只是立在一旁听着,进忠公公带汪大夫来的时候她一般就当个背景板,但是这次她实在是没忍住,焦急的去拉自家主儿的袖子,咕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扑过去抱着她的腿就眼圈子开始发红——她怎么一声儿不吭啊,那得多疼啊。
进忠的脸色煞白,她最近哪有什么事儿,她就是恼了他紧逼着她索求真心,可她怎么会突然心绞?为什么?她既然拿他的真心不当回事儿,大不了她掀了桌子不跟他赌了就是,她拿自己的身子惩罚他做什么?她是不是蠢......
她不是蠢,进忠突然醍醐灌顶般闪过了一丝明了,她如今是硬逼着自己不爱他。他一句话不说,一个眼神就能把她逼到心绞,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能耐?只能是她给他的。她对他的看重和不能承认的心意,她不得不死命控制着自己去无视他的心愿和索求,拒绝他能让她疼到心都哆嗦。可就算这样,她仍旧不肯认输,她宁愿心绞都不肯放开紧捂着的自己的心看一看。
“施针、开药。”进忠狠掐着汪荃的肩膀,力道大的能把他骨头捏碎,声音从牙关里咬出来,如往常一样阴狠冷厉,却无端的有些抖。
汪荃被他的手劲儿捏得疼的有点儿受不住,这个活阎王他是真惹不起。好在他狠攥了他一把就撒开了手,自己把手收回身侧捏紧了拳头。
汪荃也不是真要走,他又问了些日常细节、也问了春蝉,一边施针一边努力的试图说服这个任性不听话的病患:“您心绞是个老毛病了,可不能不当回事儿啊,您发病不用药,严重了那是能疼昏过去的,您有那劲儿自个儿靠着,出个声儿也好叫人知道啊...…”他看着低眉不语的炩主儿,皱了眉头多问了句:“您不会真疼晕过去了吧?”
卫嬿婉依旧低着眉眼不说话,脸色都没变一变,就听两声压低的抽气声和汪荃更重的叹息一起重叠着响了起来。不用抬眼她也知道,春蝉和进忠这是完全没想到自己心绞的毛病这么严重,居然能到绞昏过去的程度。狗东西,这时候知道抽气了,步步紧逼她的时候怎么就一点儿不见他心疼心软,卫嬿婉低着眉眼冷着一张脸,在心里偷偷骂他。
等进忠把人送走又转回来的时候,卫嬿婉都赌咒发誓的安抚好哭包春蝉,自己窝回床上去了。她听见暗门开合的声音也没睁眼,进忠挥退了一旁守着的春蝉,回到她床前,他没跪也没求,只是坐到了她的床边,轻轻的抚摸她的眉心唇角,沉默了很久才哑声道:“我不逼你了,你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不给,我反正一直在这儿,一辈子守着你就是了。”
卫嬿婉闭着眼不说话,心里苦的要再次绞起来,她现在连句“出去”都不敢说,她怕她一张嘴就能哭出来。
“我这就走,别再哭了。”说完也不等她有什么反应,起身就从暗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