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她提着药包,不自觉停下脚步,往城门口张望了片刻。
自然是找不到的,回过神又觉得好笑,转身回家。
只是这偌大京城,倘若有个知根知底的熟人在,总归叫人心里安稳些。
这般想着,到家门口,瞧见等在那里的年轻男人时,宋如歌还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门房低声冲她道:“小姐,这个人说他认识您……”
宋如歌抬手,点点头,露出点笑:“我确实认识他。”
闻言,吴觉书才抬眼与她对视。
记忆中,稚气瘦弱的孩童曾一跃成为明朗少年,几年不见,如今已成了温润如玉的君子。
他提着礼品,还未曾见过宋如歌老实穿着女子衣裙的模样。
她其实本就漂亮,让京城的水土一养,越发显得清丽逼人。
“我来京城参加春闱。”
“你来参加会试?”
二人齐齐说出一句话,竟也恰好对上。
宋如歌率先扑哧一笑,抬手招呼:“进来说吧。”
吴觉书闭关苦读,终于中了举人,在他们那个地方是多年来的独一份,连县令老爷都亲自上门祝贺。
他那会儿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入京。
“花儿婶身体还好吗?”
宋如歌倒水的动作一顿,摇摇头:“自从哥哥离开以后,就……”
吴觉书也沉默下去,初次听说宋家哥哥牺牲,他们一家人也十分难以置信。
那时就该进京来看望的,只是会试在即,一来一去太耽搁功夫,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如今再出言安慰,似乎为时太晚。
他只点了三炷香,全当悼念。
看着他烧香的背影,宋如歌脑海里却划过另外一个人,心里浮起点说不清的感觉。
离会试没有几天,崔花儿一直没有醒,吴觉书便没有等下去,匆匆回客栈读书去了。
夜里,宋如歌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想起小县城里,那座承载着兄妹与娘亲三人回忆的茅草屋,忽然湿了眼角。
她想念小城里无拘无束奔跑的日子,想念军营里的欢笑饮酒、苦中作乐。
这座京城,她真的快要待不下去了。
……
新帝登基之后的第一次春闱,朝野上下十分关注。
三场考完,几家欢喜几家愁。
宋如歌收到吴觉书的信,见他在信中语气还算轻快,想来应该发挥得不错。
二人约在湖心亭见面,那里风光景致好,最得文人雅士的喜爱。
宋如歌对这地方倒没什么特别感受,只当是陪好友游览了。
只是她先一步到了亭中,却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带过来的茶水都凉了个彻底,才终于看见有人缓步走来。
她忙起身迎接,却在看到那人时一愣。
湖心亭并非谁私有,谁来也不奇怪,但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苏涟。
他登基以后,除了远远几次瞧见他出行,私下再也没见过。
不过这样的场所,倒也算不上私下。
苏涟没有带随从,在另一头坐下,扭头望着江上风光。
宋如歌也不是最初那个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丫头,不能装作没看到,上前去行礼。
苏涟却仍望着湖面,清风吹起他鬓边一缕乌发,起起落落:“起来吧。”
隔了个这么些日子,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陌生。
仔细想想,她与这位陛下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只是阴差阳错,有那么些不清不楚的纠葛。
她站起来,没听到他再说什么话,便默默退回自己先前的位置,想着再过一刻钟,若是吴觉书还不来,她便走了。
湖面的风轻而缓,还带着些初春的凉意。
宋如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想喝口茶,才想起茶早就凉透了。
苏涟回过头:“这样都不舍得走,在等谁?”
不知为什么,宋如歌总能听出几分不友善的味道,便简洁道:“一个朋友。”
苏涟当然知道他在等谁,因而也不说话了,只是眉头若有若无地蹙起,显示着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情。
宋如歌身体一向好,一个喷嚏而已,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感觉脑子逐渐昏沉起来,吹着湖面的风,竟不知不觉睡过去。
脑袋磕到护栏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
苏涟瞥一眼,却见人这样都没有醒,才起身走过去。
宋如歌紧闭双眼,面颊上泛出些许不自然的红色。
他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滚烫灼人,沉声呼唤:“宋如歌?”
片刻,苏涟将人抱起来,快步往湖岸走。
被他留在那里的宫人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陛下抱着个昏睡不醒的女子过来,抿着唇,竟有几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