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斗瞠目结舌地看着风、火、水三种自然之精在沈黛晶莹透亮的眼眸里化为有形之物。沈黛专注而享受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眼底似乎有两团黑焰在熊熊燃烧。那样疯狂,那样病态。
受到最后那一道气流的冲撞,一片床幔向外高高扬起,掀开一条能贯通里外的大缝。风收,床幔慢慢悠悠降下来,才严丝合缝地合拢,下一刻,一个满脸油光的仆妇的脸就突然穿透两片床幔,冲了进来。
“少主,我听到你醒了。”仆妇一条腿折起搭在床榻边缘,一副要爬上来的样子,她眼珠子一转,目光扫到一旁挺肚子歪着的刘斗,“他怎么在里边?”她眼睛再次在床榻间扫来扫去,露出越发惊奇的神色,就差说“哎,那个怎么不在?”
刘斗把嘴张成一个圆形又闭上。
沈黛平静地说出六个字:“我召他。他来了。”
仆妇没接嘴,翻动层层被褥,疑了一声道,“怎么少了好些东西。”仆妇的手摸上床幔上的一大片污渍,“连幔子都脏了。这是什么?”
沈黛道:“这是血。”
刘斗惊恐地看向沈黛,眼底尽是难以置信,仿佛在说“你是想自己找自己的麻烦吗?”
沈黛淡淡道:“第一次总会流很多血。会以为自己要死了。后来才发现,以后也会流血。那完全取决于那个人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血会一次比一次少,就好像习惯了一样。”沈黛笑意盈盈地看向刘斗,“你会习惯和我在一起。放心,有了你,我不需要再和其他人共榻。”
仆妇一愣,反应过来少主在隐射什么,立刻埋头,装作床褥的样子。
在仆妇们的簇拥下,沈黛穿衣、束冠、洗漱、吃朝食。这期间仆妇们偶尔低声提及一个名字,沈黛猜大概是那个被吃刘斗吃了的女人。
沈黛闲闲漏出一句:“她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被鬼敲门,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吧。”
一众仆妇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低下头,神色晦暗凝重。
整个早上,刘斗都呆呆盯着沈黛。他很难将眼前这个乖巧知礼的沈黛和昨晚疯狂惨冷的沈黛联想在一起。他一次次打寒战,却又一次次舍不得将视线从沈黛身上移开。
八月初七,算是沈黛真正入学了了书院的日子。沈黛以为上午就会见到甲班的同窗和屈夫子,没想到书院有明文,上午的课业是甲乙丙丁四班学子混杂在一起,由三个不同的教习讲授观星、蜀志和蜀地诗歌等等方面的通俗知识。
大讲堂内,百来名学子都在偷偷瞄新来的两个少年。教授第一堂蜀志的老师是沈黛的夫子——陆教习。他锐利的目光一扫底下,立刻平息了底下学子的躁动。
陆教习用冷淡的语气道:“这两位是新入学的学子。刘天回,甲班。沈远山,丁班。现在开始课业。”
沈黛被安排坐在第一排,揣着一肚子的质疑和偏见,十分认真地听完了刘教习讲授的关于公孙氏开山建白帝城的一段历史。沈黛不得不承认,陆教习虽然冷心冷面,但确实是个很好的夫子,三言两语就将白帝城的历史呈现在眼前。听陆教习讲课,就好像是听说书先生讲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并且,陆教习的好,在沈黛听完后两堂教习说的“天书”后,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第一节与第二节课业间隙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沈黛转身靠在课桌上,看到好多丁班的学子围住了刘斗。
“远山,你的远山是哪两个字?”
刘斗听闻,就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板上写起了字,并用恰到好处的声音回答:“远山黛的意思。”
沈黛不知道什么叫远山黛,但他知道刘斗明显在胡诌。
“远山,你是哪里人氏?”
“远山,你的寝舍在哪个方向?”
“远山,怎么就进了丁班了。夫子可凶了!”
远山、远山、远山………
没完没了的“远山”在大讲堂内穿插来穿插去,像是夏日里的蝈蝈儿、蝉、青蛙躲在各种阴湿角落聒噪个不停。
沈黛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群“嗡嗡嗡”展翅而飞的苍蝇,叮住了一颗频频含笑被问到关键问题就显不知所措的刘大鸡蛋。看来,刘斗轻而易举就适应了沈黛的人生,不,他甚至颇为享受,陶醉于他人别有用心的奉承。
相比之下——
沈黛这边无人问津,甲班人只是聚成一小堆人、一大堆人,用探究的目光时不时瞄沈黛一眼。如此大的差别,沈黛总结出两个原因。一是刘姓在白帝城代表着高贵,就算是旁支,总能和权贵沾上边。同窗们忌于刘斗所代表的势力。二是他刘天回长得丑!这一点毋庸置疑,且占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