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黛扬起声调,又闲闲沉下去,“都交代了吗?你昨天在床榻上干的事情怎么说?那一个我也不需要知道名字?她闹起来,我该如何是好?”
刘斗眉头蹙紧,“你不要理她们。不用记她们的名字。我自己也分不清她们谁是谁。你有事吩咐,直接喊出名目,她们自己会领事。”
“她们?”沈黛嘴角一勾,“少主原来不挑食。她们所有人都是少主的床伴吗?一脚踹一个下床也踹不过来。我晚上要怎么睡觉?”
刘斗对沈黛的嘲讽充耳不闻,垂下头,拨弄细长的手指。
沈黛道:“我说少主,地上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你就不能抬起头来好好说话吗?”
刘斗的头不抬反低,良久,才幽幽吐出一句:“你小心她们就是了。”
小心她们——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注意焦二,其他人任凭使唤。
怎么现在又要小心原本不需要小心的人。
或者说——
要在那种事上小心仆妇?
阿斗啊阿斗,你小心掩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沈黛心思转着,一边想问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一边又想起床笫之私时,刘斗没有半点欢愉反而痛苦异常的表情,觉得人不会对才见了几面的人袒露心底最阴暗的秘密,问了肯定也是白问。
这个时候,刘斗明显急于企图摆脱刚才的话题,抬高嗓子道:“该轮到我了。”
沈黛用手撑住桌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手指绕上衣带往下抽,任凭身上的衣衫一件件褪到脚边。整个过程,刘斗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沈黛也不怕他看,反正看来看去,都是在看他自己的身体。
刘斗问:“你是要自己洗澡吗?”
沈黛道:“下人都是喜欢听壁脚。我很能明白他们的心思。谁让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呐。没有水声,外边的人会起疑心的。”
刘斗道:“你心思九曲十八弯,像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真厉害。”
沈黛:……
不得不说别管是真夸假夸,好听的话真得听不腻。
沈黛道“你想问什么,问吧。”
刘斗道:“你为什么同意暂时寄居我的身体。你都那样打我巴掌了,我还以为你讨厌我。”
就没有更合适的问题了吗?
偏偏揪着这种甚至连放债的和欠债的位置都搞错的问题追着问。
明明身居高位,姿态却低到尘埃里,抵脸舔地上的土地很爽吧。
沈黛走到木盆边,抽下精织的松江布,沾了点水,“哗啦啦”水声起,用棉布缓慢擦拭身体。
沈黛边擦边说:“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少主身份尊贵,和我是一个天一个地。而且,单凭我的事,曹先生未必上心。把少主牵扯进来,曹先生一定日赶夜赶,把我的事当成头等大事操办。所以,我不讨厌少主。反而要谢谢少主。”
刘斗“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样子。”
沈黛暗嗤了一声,心想的确非常好糊弄。
刘斗问:“我要假装你。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沈黛干干脆脆道:“今日是你第一次见老师和同窗。我也是第一次见老师和同窗。除了曹先生和你,了了书院里不会有其他人认识我。根本没人了解我的过去。我想,也没有人会试着去了解。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所有人的印象取决于你怎么做。他们只会觉得,沈黛就是那个样子的。我孤身一人,很便宜。”
刘斗抓抓头,“如果道盟的那个家伙来了怎么办?你知道的,他答应我母亲每月来考核我的课业。他是认识你的。他可是道盟第一人的摇光星君。我肯定骗不过他。他要是来了,干脆和他说好不好?反正你都和曹先生说了。他们是一伙儿的。”
“他们是不是一伙儿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沈黛停下手里擦拭的动作,察觉自己显得太过激动,用手拧干棉布,水珠子滴答滴答在雾蒙蒙的水面弹跳,清脆的声音令他找回一丝理智。
沈黛继续擦拭身体,“不许告诉他。他自己发现不了说明他这个道盟第一人虚有其表。在他面前,不准模仿我的习性习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做你自己。他要是多嘴,用一副师长故人的姿态告诫你——你不该这个样子,应该那个样子。你一定要骨头硬起来,和他反着干。他不爽,就说明他从头至尾彻底想错了我。”
刘斗低声道:“你又开始生气了。”
沈黛死死咬住:“我没有。”
刘斗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要问你了。日后想到,再问你。反正,我们已经是同窗,日子还长。”
两人陷入沉默。
沈黛擦拭好身体,正欲自己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