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紧赶慢赶回了阁里,他赵思尧憋了这么久的话,终于可以倾数吐出了。
阴怀江翻身下马,一抬头,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盘亘数里的巨大广场上,铺上了一层泛青的石砖,砖上绘制巨型八卦图阵。
高耸的白玉山门矗立在广漠的石阶上,鎏金书写的“碎星阁”三字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往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玉梯,据赵思尧说这玉梯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寓意一步登天。
广场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各宗赶来参加青英会的弟子穿梭其中,五光十色的法衣道袍衣袂飘飘,活像是王母瑶宴众仙齐贺的盛景。
有一穿白衣的小弟子远远看到他们,急匆匆地小跑过来。
“温修士、王修士,”小弟子恭敬的向两个外派的人行礼,后又抬头,兴奋的冲着赵思尧喊了声“赵师叔”,待转到涂山月这边时,却又换了副神色。
他拘谨地半躬着身子,脑袋深埋进臂弯里,冷淡的声音自袖口下传出。
“见过涂师叔。”带着刻意的疏离,又藏了点不为人知的厌恶。
他再次抬起头,看了看涂山月旁边的墨袍人,踌躇着不知如何称呼。
“这位是阴怀江,阴修士。”涂山月开口,顿了顿,又道:“我的好友。”
话音刚落,阴怀江便看到那名小弟子讶异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飞速瞅了瞅涂山月。
等他再看向自己时,眼中带着别扭的怪异,阴怀江甚至觉得他接下来的那声“阴修士”都带上了点诡异的调子。
阴怀江跟在涂山月身后,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
山门前的小弟子在和他们打过招呼后便把带路的重任交给了赵思尧。
赵思尧带着温念玉和王葶苧两人去了一个“迎客居”的院子,而他则被涂山月领着走了另一边。
这人要将自己带去哪儿?
阴怀江心中疑惑。
那个小弟子指明了“迎客居”是专门用作参加青英会的接待客房,他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客人,不住那儿,还能住哪儿?
难不成和涂山月一个屋子?
“到了。”涂山月停下,转过头看他。
眼前的院子虽然比不得“迎客居”那般雕栏玉彻,但也是小家碧玉别有一番风趣。
门楣上挂着的匾额铁书银钩落上‘清院’二字,临墙栽着一排翠竹,在角落里还勾出了一块花圃。
绚丽多姿的各色花朵齐齐盛放,在这小小的墙垣之间争奇斗艳。
院子中间放置一张石桌,想来是主人家闲时对饮言欢的好地方。
靠近廊檐的位置立着几个幽兰圆缸,水面浮起含苞的睡莲。
阴怀江走近去看,水里还游着几尾胖乎乎的锦鲤,正活泼地吐泡泡。
“这只是小胖子。”
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青葱素手,正指着水里那只最胖也游得最欢的红色锦鲤。
“小、胖、子。”阴怀江复述道。
清冷的笑声在阴怀江耳边漫延开来。
回头,咫尺之间,
鼻尖又嗅到了沁人的冷香。
眼前人笑靥如花,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飞霞。
第十一章 萧乐风
“怀江兄就住这儿吧。”涂山月似乎不知道自己的笑到底有多惑人,还在肆无忌惮地挑逗人的神经。
“以后你就在那间房,”他指了指左侧的厢房,又点了点旁边那间屋子,“我住那儿,怀江兄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还真是住一起啊。
阴怀江在心里嘀咕。
“不会太麻烦了吗?”他有些不确定道,“要不我还是住别处吧?你和我住一起总归有不习惯的地方。”
“不会,”涂山月还是坚持,“我会习惯的。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
“哦。”阴怀江点点头,在涂山月的注视下走进了指给他的那间房。
那也还是会不习惯啊。
阴怀江想着,回身关门。
轻巧的木门渐渐闭合,院外那道清隽的冷白也被门扉闭合的轻响拦下,只带进来了绦环板上浮雕的仙鹤和白梅。
可阴怀江心里却悄然种下了一抹潋滟的霞色。
一夜好梦。
阴怀江推开花窗,独属于山谷的幽冷清风瞬间涌入。
他深吸了口气,仔细感受着自然的芬芳。
这座小院位置虽然幽僻,但风景独美,他住的这间屋子背后便是清泉瀑布。
泉水的叮当和着山间翠鸟的轻啼,好似一曲山野独奏,听之愈觉飘然若仙呼。
“阴大哥!阴大哥!”
赵思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又将阴怀江拉入了尘世的喧嚣。
阴怀江打开门,赵思尧已经迫不及待地从院中蹦了过来。
“阴大哥,快随我去吃早饭!”赵思尧急匆匆的上到阶前,伸手把阴怀江背后的房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