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虑心底那点争强好胜完全点起来了,他瞬间加快攻击速度,之前还留着几分力,这次则是尽了全力踢打。吴虑身高腿长,训练的时候重点是腿的力度,因此腿脚格外灵活。年轻人终于透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忽然间瞅准空隙出手,左手扣住踢过来的脚踝往下一拽,迅即转身贴地下摔,并横肘斜击对方面部。吴虑未来得及调整身体平衡,被摔在地上,脸颊硬挨了这一下;但见张起灵一击得手又瞬间变肘为掌卡住脖颈,两指按住喉结猛一发力,吴虑登时喘不上气。
力道来得快去得也快,张起灵仿佛只打算警告一下,达到目的后就撤了回去,把吴虑扔在地上不管。吴当家笑起来,边笑边咳:“果然是哑巴张,爷爷说过不能惹的。”
“你该听你爷爷的话。”
“为什么不杀我?”
“用不着。”
“被看低了啊……”吴虑慢慢站起来,仍然摸着脖子咳,笑容却透出点得意:“你看,车已经走了。”这是他跟正则说好的。
“带我去。”
“你这人奇怪,刚刚差点要我的命,话又说的莫名其妙。”
张起灵看着他的眼神忽然很抗拒,仿佛见到了不愿见到的东西,他转身就走:“你不像吴邪。”
吴虑瞬间脸色一沉:“可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
张起灵终于停了下来,他转回头。
“张起灵,你根本不知道爷爷什么样。你不知道那十年他是如何把自己打磨出来的,也不知道他如何才能管得住如狼似虎的手下,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心心念念一直在意你的使命。他早就不是那个每次都需要你救的菜鸟,你却还总希望他一直置身事外……”吴虑眼看着张起灵走回来,走到他面前,他却仍然继续:“我的爷爷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吴邪。”
张起灵只是沉默的看着他,眼神波澜不惊,吴虑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有几分被他听进去。“带我去,”时隔五十年依然年轻的小哥只是这样安静吩咐,“你知道他葬在哪里。”
吴虑最终还是带着张起灵过去了,其实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不过吴当家觉得张起灵早就知道自己的意图。飞机来回,一路上伙计都安排好了,他们很顺利的就找到了胖爷爷的墓。张起灵没有吴虑想象中的悲痛欲绝,他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墓碑一言不发,过了很久,他犹豫着伸出手,在墓碑上拍了拍,仿佛在拍对方的肩膀。吴虑站得远一些,把玩一根香烟,不时放在鼻子底下嗅嗅。
“爷爷不让我抽烟。”他忽然说,“说是对身体不好,可他自己照旧抽,反倒叫我别管。
“爷爷老了以后话比较多,经常讲些年轻时候的事,也经常提起你,所以我知道的比较清楚。他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反正也没有心力再去找了,真见了面估计都能当你爷爷——哦,仅指长相。
“胖爷爷的丧事是他筹办的,后来跟我说,真见到你了一定要带你过来看看,毕竟是过命的弟兄,铁三角永远是铁三角。”
张起灵转回身,两手插在口袋里,戴着连帽衫的帽子,单看相貌似乎比吴虑也大不了多少。这么多天了,吴虑终于在他脸上看到一丝动容,他忽然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带着浓重的苍凉,他叹了口气:“爷爷猜到你可能又失忆,叫你不必在意,说就算你不记得,反正他记得。等他过世了,记不记得也就不重要了。”
这句话说完,吴虑就见张起灵脸上浮出一种淡淡的、十分悲切的神情。
第7章 六七
当他再一次见到黑金古刀的时候,两手竟然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抓住太师椅的扶手,让情绪平静一下。伙计没太在意老板的动静——或是装作没在意——,只是集中注意力把古刀小心翼翼的抬到他面前。原以为二十多年年过去了,自己的心态早已如老僧入定,顶不上一个闷油瓶也能顶上半个,却还是被一把古刀破了功。
道上一直都没有哑巴张的消息,安静到他近乎以为那只是一个梦,种种惊险和阴谋,差一点就挂掉,却在最后一刻有惊无险的安然醒来。他把手轻轻放在古刀上,闭上眼感受刀鞘的质感,仿佛可以触碰到那个人的体温。
『霍秀秀』
壹
霍秀秀某种程度上是整个故事的旁观者,也是留到现在唯一能讲清楚整个故事的人。张起灵显然是清楚这一点的。
六七当天,张起灵早早就到了霍家在杭州的盘口,他两手插兜戴着帽子,看着非常无害。霍秀秀在二楼看着他上来,两侧伙计既惊讶又好奇的看着他,给他让出一条路。张起灵旁若无人,他从来都不曾在意他人的眼神,就算是长辈对他下跪也能安之若素——不对,以他的年龄和地位应该当得起奶奶一跪,霍秀秀想,这种长寿还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