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梅子绿时雨(166)

开口帮我说话的人是简秋宁。

此前,她在我的印象里一直是疏离而神秘的。暖暖姐说她喜欢研究规则——那大本大本我翻都不想翻开来的东西,总是想自己来决定什么时候该练什么动作。她还敢一次又一次地为了这种事情顶撞章导,顶撞完了又主动打了一个转组报告,把女队的主教练给“炒鱿鱼”了。我胆子小,章导的训话都足够让我屏息凝神了,对这位刺儿头一样的姐姐自然更是敬而远之。

直到她说出那句“形象也是天赋的一种”,我才真正意识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长得好看,于我而言一直是心里扎着的一根刺。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我一边时不时地穿上崭新的体操服对着镜子臭美;另一边,我又对那些“练体操脸好看没用”的言论有那么一丝微妙的认同……甚至我有时候偷偷地翻过论坛里对我的评价,似乎没有什么人关心我的能力如何,他们只是偶然夸上一句,闻知雅颜值可真不错。我是有很多粉丝的,可这些粉丝喜欢的是否只是我的一张皮囊而已?

莫青如和徐若澄语气里的那种酸味也一样矛盾。又是艳羡,又是鄙夷。

只有秋宁姐对于“美”的看法,不卑不亢。

就在那一瞬间,我忽然有一种预感,她是会破茧成蝶的。

我果然没有看错她。

换组以后,秋宁姐四项的潜力都展现出来,成绩突飞猛进,真的成了华国女队的顶梁柱。第一次参加世锦赛,她就在我们一直以来的弱项自由操上拿到了金牌;即使是在高低杠上,也拥有了像曾经的奈姐一样华丽炫目的空翻和比我还要高的、上了7分的理论难度……这客观上又减少了我去里约的可能。

可我并不嫉妒她,一点儿也不。对于我这样的单项选手来说,若没有秋宁姐这种四项都能顶团体的选手,根本就不可能有带我们上大赛的空间。

15年的世锦赛,女队有秋宁姐领衔,前景变得一片光明。黯淡的成了一直被当做“梦之队”的男队……当我在电视机上看到我哥打着鞍马的头炮时,我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绞”。

鞍马可是他最弱的一项。

他还有陈年的手腕伤,最近复发得挺严重,疼起来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为什么要让他上这一项?!

更糟糕的是,明明已经坚持完了大半套,他还是失误了。

华国男队的团体金牌没了。

我哥被推到了一群叽叽喳喳的记者面前,就好像,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

而无论是面对着那一堆话筒还是面对着电话里哭哭啼啼的我,我哥都只是说:“带头出现了失误,的确是我对不起大家。”

“对不起个头啊!这是你弱项!凭什么预赛有人出了问题决赛让你顶?”

“年轻选手比赛经验有限,我作为队里的老将,还是全能型选手,哪个项目缺人我都应该顶上。小雅,这是我的责任。”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总是说,要护着我平安快乐。现在,他也是想护着那些站在他身后的新人吧。

我为我哥有我这样一个练着单项等着捡漏的妹妹感到羞愧。

进入奥运年,在看到暖暖姐每天拼了命地恢复尤尔琴科720的时候,这种羞愧在我心中就更加明晰。从前我以为暖暖姐那份平常心是与我一样的苟且偏安,却不成想,她的无谓并非岁月静好安于现状,而是抛却了对成绩的期待以后纯粹的努力。

“嗯呐,我知道机会不大呀,我也没盼着非得要上奥运。”暖暖姐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可就是知道没机会,才能随便拼,拼不出来也不遗憾。”

也难怪,她和秋宁姐,两个看起来差别这么大的人,会是一对最好的朋友。

我哥也果然没有说错。练单项是好,是容易出成绩,好得让我快忘了一度浮起来的愧疚。

在他退役的2017年,国际体联出台了新周期的规则,限制了一个成套里同源动作的使用数量,秋宁姐的旧成套面临大调整。那次单项世锦赛的高低杠决赛上,她大概还不完全熟练,也比累了,断了几处连接;而我也算是抓住了机会吧,成套顺下来拿到了金牌。

而我更加没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年世锦赛,华国队的一帮“新秀”受伤的受伤,发育的发育,上头最终放弃了凑三个720跳马的执念,而我也以新科世界冠军的身份,堂而皇之地成了团体的一员。

秋宁姐还是那么厉害,那年我们的难度分在对手面前不堪一击,小选手上来就掉了杠,她却总是微笑着鼓励着,硬是以四项全场第一的成绩撑起了一块宝贵的团体银牌。

到了高低杠的决赛,比利时横空出世了个高低杠女王,各种高组别特卡切夫手到擒来,分数一下子压过了我那几年没什么变化的套路。这时候,还是得靠秋宁姐出马,女王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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