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一死了结,她要的是水德音生不如死,水德音怕死,那便不让他死,只让他在生死边缘徘徊着,直到逼着他在痛苦折磨中自我了结。
不过——
于霁尘想,水德音那种贪生怕死之徒,被苍蝇蹬一脚他都疼得要去看大夫的东西,他是万万不会寻短见的。
那么,他活多久,折磨便如影随形跟他多久,岂不是更畅快!
李持岸感觉千山又开始发疯了,不由得肚子里一片凉,把头用力一摇:“盯不住,你要是真怕他轻易死在奉笔手里,为何不直接把那老王八蛋,弄到你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
很明显,千山她不想,千山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不能把那个烂东西放跟前碍眼。”
李持岸从交趾回来一路上没吃过剩饭,这会儿竟觉着吃了许多年的热水泡剩饭有些难以下咽,想吃新鲜的热饭热菜的冲动冒出来,她心念一动,摆手敷衍:“行行行,答应你就是,”
说着把饭碗往于霁尘怀里一塞:“帮拿进去,忽然想起来有点事,我得去趟衙署!”
话音没落,人便跑得没了影。
衙署这会儿已经下差了,去衙署干嘛?
于霁尘看看碗里剩饭,再看看地上的茶壶,一抬头,瞧见回廊下的千会,隔着半个院子道:“不会带你去奉鹿的。”
不晓得霍偃离开前同千会说过些什么,千会这几日多时情绪是平静——而非死寂的,她道:“才不要跟你去奉鹿玩,我得在家里安心养病呢。”
“……这就对了!只有身体健康,才有其余一切哩。”于霁尘微愣,旋即笑起来,清瘦许多的脸上,又见了昔日的明媚灿烂,法令纹被笑成两个小括弧。
千会望着那灿烂笑颜,好奇问:“水图南让你赔偿,你打算如何?”
“自然是要赔的呐。”于霁尘不做详细回答,话说得朦胧。
比起千会回来后见到的沉默寡言的千山,今日的霍大人忽然开朗起来了呢。
77、第七十七章
从江宁离开后,“于霁尘”三个字便没在霍大人的生活里继续出现过,无论是她自己的文牒户册,还是在奉鹿军衙上任的朝廷告身,上面的名字俨然都是“霍让”。
霍让是她真姓名,大家唤她“千山”也唤得习惯,唤“霍将军”“霍大人”的更比比皆是,可是——
“霍大人,那个看起来好吃,买一份尝尝嘛。”
“霍大人,那边好像有好玩的,我们过去看看。”
“霍大人……”
霍大人答应赔偿人家,隔天便被水图南拉在大邑京的街头逛着耍,那口口声声的“霍大人”,像是什么咒术生效的口令,让霍大人会钞时嘴角也是往上翘着。
盯梢的人亲眼见到霍大人笑把自己乐成朵花,事出反常必有妖,遂纷纷忍着惊诧,把这般稀罕的情况报回给各自主人知——大家暗中盯霍让三载,三载春秋逝,何曾见过霍让如此开怀的一面。
消息传到后,季太后淡淡表示己知;皇帝身边的人把消息过滤一遍,觉得这不是要紧事,干脆没报上天听;只有于冠庵在收到消息后,回家同霍君行说起。
“霍让被禁在大邑,耳目闭塞,我主动让偃儿告诉她,水德音来了大邑,这下可好,她竟还要提防我弄死水德音,还拜托持岸盯着我,这叫什么,好心当成驴肝肺?”
卧房里,于冠庵站在西洋钟前,感觉越说越疑惑不解。
霍君行近来闲下许多,难得到点就能放衙回家。
他站在床前换掉官袍,常年严肃的脸上照旧没什么活跃的表情:“我让人打听了,让儿困于大邑,幽北这几年在政策上还算老实听话,互市开得比较顺利,上位对让儿这个‘人质’,如今已不怎么上心。”
——昔日东宫凭借互市开放之功顺利继承大位,幽北的杨严齐还算听他的话,被软禁在大邑的幽北小财神自然也没了挟持价值。
他系着腰带走过来:“退一步讲,便算是让儿和杨嗣王联手演的戏,三载至今,她们也算是成功的,成功让大邑放下提防心。抛开这些,再说句私心话,让儿回奉鹿,对我们而言是有益无害的。”
于冠庵拿着工具,认真调拨总是走慢一刻钟的老钟,语气生硬道:“她爱回奉鹿就回,我也不稀得要挽留那个冤家,我只是气她连何时走都要暗中安排,不欲我知去分毫,还有!”
造型精致的纯金小拨针被啪地拍在条案上,于冠庵余光偷偷往侧后方扫过去,故意提高点声音:“既然那个水图南来大邑了,霍让为何就不能把人领来让我见见?就这么打算一辈子瞒着昧着?到底是水图南见不得我,还是我见不得水图南?我又不曾反对过什么,霍让藏那么紧实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