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不接与有关张全的话茬,她晓得张全对她有点那方面的好感,所以才会在和姬代贤等人商议权衡后,决定让张全接手水氏在安州的所有市额。
生意场上没有纯粹的仁义和真心,有的只是弱肉强食,书上的教条和人们口口相传的品德,约束的尽是那些老实人,而世道,从来不给老实人任何翻身之机。
圣贤书是拿来给人看的,要是拿来做事,定是一事难成。
被水图南这么稀碎地搅和几句,于霁尘生出几分懊悔,觉得不该这样莫名其妙提张全,遂悻悻作罢,试图把水图南从身上彻底掀下去:“去盥室洗洗吧,满身酒臭。”
“我才不臭呢,我最香了,洗洗只会更香……”水图南本能地反驳几句,还是嘟哝着起身出了屋。
于霁尘终于得以起身,满脸茫然地坐在床上呆愣,良久后,她抓抓打闹时拱松乱的髻发,自嘲地笑开,笑完了,屈起腿,把脸埋进两只手心。
“我要立得一番事业,届时,这世间,便自有我的一番道理!”
——水图南大约真是喝多了酒,诸事顺利,心中高兴,便说出了最真实,最原本的目的。
于霁尘心里清楚,从那日傍晚在女子越剧班遇见开始,便是她选择跳进水图南的陷阱的开始。
想要往上爬,总会有几个人,要被当做垫脚石。于霁尘,将会成为水图南经商生涯里,最大最稳的那块垫脚石。
半个多时辰后,水图南沐浴洗漱回来,人清醒不少,于霁尘却没在屋。
书房烛光明亮,偶有人影从窗户上闪过,依照水图南对于霁尘的人际关系的了解,应该是霍偃来了。
不晓得霍偃这此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量,霍偃每回来都没小事,千会离开后,霍偃更是一次也没来过,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计划顺利施行的水图南,心里下意识地生出股似有若无的不安,也许是因为害怕霍偃,也许,还有什么变数在等着。
片刻,一阵扫风吹过,冻得人脑壳子疼,水图南裹紧冬袄,望眼黑漆漆的天,转身回去睡。
和于霁尘打交道时,有些事她可以去打听,有些事,是她绝对不能触碰,也非常不想接触的。
就在转身关门的那个瞬间,书房窗户上,照出个斜长的人影,定是于霁尘持灯爬上书墙前的梯子了,似乎是在翻找什么。
“她晓得了。”
水图南终于找到了心里隐约不安的源头。
那个瞬间,有些于霁尘平时说过做过的不起眼的话和事,向水往低处流那样自然而然地,在水图南心里飞快被串起来。
大约是,于霁尘已晓得了她的真正意图,以及本来面目。
从那夜在衙门院子里,两人突如其来的那一撞开始,她的一举一动,一谋一策,已全都在于霁尘的棋局中。
作者有话说:
【1】喜面儿:可以理解为年终奖
44、第四十四章
年末繁忙,转眼便是节庆,自那晚之后,水图南便不时露出心事难解的模样。
“和小于拌嘴了?”
南城贫巷,水家屋子,陆栖月坐在门口给小六缝制新袄,用针搔了搔头润滑针头,边劝道:“似小于那般的人,官门里讲叫做‘’上位者’,有时候遇见事了,你低一低姿态,同她服个软,便也就没什么了。”
旁边小马扎上,水图南两个膝盖上套着捆棉线,一下下往木条上缠绕着,答也答得心不在焉:“我们没得拌嘴。”
她在想九海钱庄的事,有些走神。
“没得拌嘴怎么闷闷不乐?”陆栖月飞快瞄过来两眼,促狭道:“不要不好意思,两个人在一起,无论多么要好,也总会有个牙齿咬到舌头的时候,你性子这样犟,要是小于说你两句,你记得要改正的,不要总是同她反着来。”
陆栖月自认为非常了解女儿性格,图南看起来温顺听话,实际上心里自有一套主意,一意孤行又倔犟如驴。
可是,世上有会有谁是真正了解另一个人的呢,如此看来,是否被理解是这般的无足轻重。
水图南嘴角勾起抹无奈的笑:“真没得拌嘴,她只是最近有些忙,才没得和我一起来。”
“能理解,”陆栖月从善如流地改口,不强行戳穿女儿的尴尬,“大通那么大个商号全靠她掌舵,自然是要忙些的,你多体谅体谅她。”
怎么又是这样讲。水图南眉心稍蹙:“娘,您这种说法,听起来虽然没错,可我们两个情况不同的,您不觉得,这些年来,您正是因此想法,才总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过得非常痛苦么,现在,您还要如此教育我?”
“哪有痛苦,我现在过得,其实还可以的喔,”陆栖月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还要强装淡然,以笑遮掩心中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