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州临近羌胡,风土民情大胆,他买的时候就有些犹豫,如今见她穿在身上,心中便只剩下后悔。
这身衣裙的领子开得实在暧昧,鸡心领口,尖尖地往下收着,若隐若现地掩着雪白春光,似乎再低一些就能看见里侧小衣的绣边。
心底的占有欲蛮横,难以抑制地在作祟。
他张了张口,想叫她别穿这身,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她最讨厌受人管束的性子。
他若是说了,她大抵是要不高兴的。
云谏只得堪堪咽下话语,可憋了半晌又憋不住,便拐着弯哄道:“秋凉了,过几日,陪你去买些厚实的新衣可好?”
黎梨听着顺耳,乖巧答应了。
云谏稍松一口气,但脑子里还乱着。
他的心神大半都在她的领子上,很不专心地给她系着护腕绳结,甚至没发现自己系错了好几道。
黎梨本想调侃他爱操心,但一低头,就发现了他迟乱的动作。
不知是不是因为左手伤得严重,他连护腕的绳结都系得艰难,接连绕了几次都绕不对。
黎梨嘴角的笑意慢慢被压平了。
云谏还在后面走着神,一想到她要穿这身衣裙在外面逛足一整日,难受得直接叹了一口气。
谁知叹气声刚落下,她就蓦地握住了他的手。
云谏循着力度望去,小郡主微拧着眉,桃花眼里写满了心疼。
“云谏……”
“怎么了?”
他迟疑地看着她,听见她安慰的话语。
“别难过,过几日会好起来的。”
云谏不明所以,疑心着是不是自己的心思被她发现了。他不敢多说,胡乱应了声就将她抱下了马。
尘土飞滚。
云谏策马离开得快,全然不知小郡主久久地站在军营外,一直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黎梨也跟着低声叹了口气。
本该去找钟离英的步伐顿住,她改了方向,朝陶娘的军医馆里走去。
*
云谏回到住处时,萧玳与沈弈二人正围着几箱箧的异宝奇珍啧啧称奇。
“郡主只是令人送了些特产迎礼过去,羌摇的回礼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沈弈弯腰挑起几个镶珠嵌玉的华冠,一边打量一边感慨:“这些宝石,我甚至唤不出名字来。”
萧玳探头过去,看了也是摇头:“不怪你,我也唤不出来。”
“羌摇不愧是擅商的国度,随便一出手,就是五州四海的珍品宝货……”
云谏听见二人的对话,随意瞄了眼,下一刻却定睛刹住了脚步。
他捞起一套金龙盘旋戏华珠的茶具,意外地挑起眉峰。
“这也是给黎梨的回礼?”
那边二人闻声望来。
沈弈一看清他手里的物什,立即惊得瞪大了眼:“这……”
萧玳慌得一颤,差点摔了手中的珊瑚雕件,手忙脚乱地扑来,将那套茶具囫囵塞回了箱子里。
“退回去!”
他回头朝随侍们喊道:“快将这套茶具退回去!”
他后怕地封紧箱子,对云谏说道:“羌摇办事也太糊涂了些,这五爪金龙可是上贡御用的,他们怎敢送到迟迟这里来?”
“得亏被你发现了,不然若是迟迟留下了这套茶具,那与大逆不道有何区别?”
话正说着,随侍们就要过来搬箱子。
云谏转头看了看,先叫停了他们的动作:“等会。”
他往红绸彩带的箱箧堆里随意一翻,又找到了几样御用贡品,索性就领人通通查了一遍,发现竟有将近一半都是要退回去的。
沈弈看得呲牙咧嘴,直皱眉头:“一样两样姑且算作粗心,这么多样……羌摇的使臣是如何办事的,不懂两国之礼吗?”
萧玳不忍直视地挥挥手,麻利地叫人赶紧退回去。
“太不靠谱了!”
随侍们躬身直腰,不多时院子里的厚沉箱箧就被挪走了一半。
本就宽阔的院落,如今又空荡荡了些。
三人坐到往常烹茶闲谈的矮桌前,不约而同地觉得冷清寡淡,清锅冷灶似的。
沈弈替几人斟了茶,笑道:“往日郡主在的时候,她总爱偷摸往茶壶里加佐料,不是酸的便是甜的,害我每次煮茶都提心吊胆,总要看了又看,才敢往嘴巴里送。”
“如今她不在这里,我这茶反倒煮得不习惯了。”
萧玳听言,也是怅然:“谁说不是呢……”
云谏低头看
着碧绿润泽的小茶杯,里头的茶水倒映着三人头顶的横斜树枝,沉甸甸的枣子错落其间。
院里秋风和畅,吹得茶水泛起涟漪,几圈波纹荡开,淆乱了视野。
他好像又看到前几日的影像,沈弈举起杯子,马虎大意地喝了一口加料的茶,一瞬间就被酸绿了脸,扑到花圃边上好几番呛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