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飘飘扬扬,梦中光阴如是缥缈云烟,聚散几回,时间就已倏忽逝去数年。
眼前是绣金牡丹轻纱红扇,耳边是热闹的宾客贺喜声,我的身旁,站着我的丈夫,他正向贺喜的宾客们拱手还礼,言语带笑,嗓音清朗。
纵我因手执喜扇障面,看不清云峥面容,我也能完全听出他话音中的满腔喜悦,我的心中,亦与他是一样的欢悦,满如将溢。
只是在周遭贺喜的人声背后,还藏着窃窃私语声,轻议着我与云峥婚姻的不般配。渐渐,贺喜声轻了些,私语声也停了,非是不再议论,而似是有人走进了宴堂,一些宾客认为婚礼将有风波,在等看好戏。
我听得出来人的脚步声,我再熟悉不过了。透过轻纱扇面,我隐约看见走近前来的模糊人影,我感觉到一旁云峥身体略微僵硬,云峥紧牵着我一只手,云峥似与宾客们同样认为,来人是为正谢家门风来的,来人是要阻止这场婚礼。
然而谢沉却送上了祝贺的礼物,极其丰厚的贺礼。谢沉如仪拱手说,祝虞娘子与云世子长相厮守、恩爱不移。
我与我的生父后母早就断了关系,我离开谢家时,除了绿璃并未带走些什么,我几乎是一无所有地嫁给了云峥,但谢沉所送来的丰厚新婚贺礼,在外人看来,若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竟像是谢家嫁女的嫁妆。
偌大的宴堂,因谢沉的言语与厚礼,震惊地静寂无声时,堂外又有通报声急切响起,道是:“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已有四年不在京中,众人乍闻“太子驾到”,一瞬间都怀疑自己听错,反复询问旁人后,方才似沸水炸锅,忙向堂外走来的少年弯身行礼。我身边的云峥,也只能先放开我的手,如仪参见太子。
我知萧绎要回京,但算路程时间,他应该还有几日才会抵京,怎会今夜就到?
我心中诧异,但更多地是感到欢喜。尽管这四年时间里我与萧绎一直通信不断,但到底我已有四年未见萧绎,都不知长大的他,如今是何模样。
我因萧绎到来,惊喜地都不顾婚礼礼仪了,径移开了障面的团扇,神色欢喜地看向了来人。
第50章
却是看不清, 明明我与云峥成亲时是春季,却似有纷纷扬扬的细雪在夜色中飘洒,遮蔽住我的视线。
我看不清萧绎, 看不清那个已经长大的孩子,看不清他是否正为我欢喜,在我觅得良人、与之结缘时。
大抵是因昨日白天夜里被云峥、谢沉连番冲击心神,晚间又因萧绎身体乏累、梦境很是混乱, 我这一觉睡得很久很沉,等睁眼醒过来时, 已是日上三竿。
公事在身的萧绎,自然早已离开。我起身梳洗时, 绿璃上来扶我,说萧绎清晨走前留下话, 道不管我多晚醒来, 都要用些早膳,切莫空腹伤身。
说及伤身, 我倒更担心萧绎的身体。但他昨晚的表现,一时像是因力不从心而显得生涩,一时又像是身体无碍且过于坚|挺,倒叫我对他现今的身体状况, 感到有些疑惑了。
罢了,等萧绎回来时,传大夫给他把脉看看吧。到时顺便问问大夫, 从前萧绎是否有从他那里拿些虎狼之药,若是有, 定要彻底断了的。
用了些早点后,没多久就是午时, 这会儿我也吃不下午膳,就拿了卷书,靠在美人榻上,随意翻看着。
但看了许久,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没一个字能真落到我心里,我眼睛看着书页,心里却还想着那些乱糟糟的事,相比起来,现下我想的最多的人,是谢沉。
尽管我与云峥现下状况乱糟糟的,但我与他曾是夫妻,曾经相爱后来决裂,这是很清楚的事实。
尽管我与萧绎现下关系也似乎怪怪的,但我与他曾是朝夕相伴的小姨和太子,后来成了私通而来的夫妻,这也是很清楚的事实。
我与云峥、与萧绎的过去都是清楚的,唯独与谢沉是模糊不清的。
想不起旧事的我,若想清楚地知道我与谢沉的过去、我与他真实的过去,恐怕得似询问云峥那般,直接当面去询问谢沉。
但我与云峥曾是货真价实的夫妻,询问出什么来,我都不会太惊讶或是惧怕,而我与谢沉曾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若真问出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来,我要如何处理与谢沉的关系,和谢沉日后要如何相处?
可其实现在关系就已不好处理了,昨夜佛堂中那一吻,已经打碎了我所以为的与谢沉的和睦亲情,我纵是不开口询问谢沉旧事,也不可能粉饰太平,是在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