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许什么也没有……也许我真的是在做梦,其实我没有和绿璃一起离开萧绎、来这佛堂,我是在寝堂中、在萧绎身边看书,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入梦了,做了一个极为荒诞的梦……
是这样的,应是这样的,我缓缓抬手,想要将身前人推开,想要结束这场荒唐的梦境。然而我手刚触到谢沉衣裳,就被他轻轻捉握住,谢沉轻握着我的指尖,谢沉低首,温柔地轻吻上我的唇。
第48章
汹涌的潮水像在一瞬间全都冲涌进我脑海中, 我理智的神思如是舟楫被潮浪冲击成千万碎片,碎片散乱在海面上漂浮着,我的身体亦似小舟在随波逐流, 在谢沉怀中,因神思混乱不能自主。
轻轻的吻,起初似吻触星光花瓣,极是轻柔, 但很快,那冰山下的火就燃烧起来, 是经年陈酿的醇酒,寒冰下包裹的火热, 温柔而又紧密,气息克制却又灼烈。
我像是被谢沉捧在掌心里一捧雪, 他双手抚扶着我的脸颊, 因常年执笔而有薄茧的手指,随他绵密的亲吻, 时轻时重地着抚按着我的脸颊,微微粗砺的感觉,带着隐忍的力量,轻轻地颤抖着。
我想我的脸颊或要被按出红印子了, 我想我唇上的口脂或要乱糟糟的……在神思最是混乱的时候,我脑中的思绪像是破碎的涟漪,竟是混乱地在想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对真正该想的事、对现真正在发生的事,拼凑不出一点完整的思绪。
我竟未能有任何动作言语, 直到谢沉他自己停了下来。似他自己必须得停下来了,若任那冰雪中的火继续燃烧, 会令一切皆融化为流淌的春水,届时他自己也控制不了,在这小小的、幽暗的佛堂中。
虽是停下动作,气息依然灼热。昏暗的光影中,谢沉未再继续动作,但略微急促的呼吸犹烫热地轻扑着我的脸颊耳畔。谢沉扶捧我脸庞的手缓缓抚下,轻握着我的双肩,谢沉在呼吸渐渐有所平定时,在我眉心,轻轻地落下一吻,犹有温热。
于沉默佛像前印在眉心的一吻,仿佛是信徒所献上的庄重虔诚的誓言。我神思木然,依然无法用脑思考,无法去想明白已发生和正发生的事,我在长久的沉默后,木然地道:“我……我要走了……”
谢沉似是不舍,谢沉抚握我肩头的手犹散发着暖热的温度,呼吸亦似是绵密如丝。但他尊重我的意愿,在静默须臾后,轻说:“好。”他轻啄了下我的唇角,温柔说道:“我送你出去。”
离开佛堂这片昏暗的地界,就将要走入或会遇人的花苑时,谢沉从绿璃手里拿过那道轻纱披风,拢在了我的肩头。
我神思依然似被浆糊稠密地糊着,无法有任何明澈的思考,就垂着眼帘任谢沉为我系好披风,而后转身离去了。
回去的路上,绿璃在旁蹦蹦跳跳地哼着歌,因她在等待我的时间里捉了好些萤火虫,还用青草编织了小笼子将萤火虫装在里面,收获颇丰,心情甚好。
而我走在回去的白石径上,却感觉脚步像踩在云端里,神思也在云端里漂浮。我不停地想着谢沉,却也只能想着“谢沉”两个字,而关于那些应该往深处想的事,混乱地怎么也想不清楚。
我如一道无主的游魂,幽幽飘回到居处时,见寝堂窗上犹映着清秀的少年身影。萧绎仍未歇下,似仍在认真批看公文。
我未就直接走进室内,而是抿了抿唇,走入西侧的一间浴室中。沐浴前,我拿起一面铜镜照看了看,见唇上口脂果然已不均匀,而脸颊两侧浮着绯色,也不知是按印未消,还是热的。
虽然夏夜里凉,但在佛堂中被拥吻时,或是因灼人的气息热烈扑拥,又或是因我自己受惊过度,我身上又薄薄地出了层汗。
就又沐浴了一番,而后换穿上干净寝衣。我努力镇定心神,走进寝堂中,如真是与绿璃在花苑里散步后回来了,步伐寻常地走至萧绎身前,和声劝他莫再用功、早些歇下。
萧绎朝我面上与身上寝衣看了一眼,也就听话去了。然而将萧绎劝得放下公文、沐浴上榻歇息后,躺在他身边的我,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那些混乱迷茫使我捉摸不着的思绪,在我躺榻许久后,丝丝缕缕地飘落重叠在我心头,我人躺在幽暗的光影里,心境却像在一次次辗转反侧中,渐渐稍稍地敞亮了些。
佛堂中那突如其来的一吻、隐忍热烈的一吻,昭示我与谢沉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我所以为的那般。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般的呢,是在此次江南行中,谢沉谢右相因某种契机,对我的感情突然发生了颠覆性的质变,还是在那之前,多久之前,从年初我去谢府开始,在我还是云峥之妻时,还是……还是比这些都更早,是在我还是谢夫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