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含笑说道。
我与谢沉,正一个在棠梨苑门内,一个棠梨苑门外。我欲伸手接灯,并让谢沉进苑内点灯时,忽听有仆从的通报声从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夫人,公子,云世子来了!”
也不用那仆从通报了,我抬眸看向声音传来方向时,就已经看到了云峥。云峥竟就跟走那仆从身后不远,竟就走进谢家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眼前。
自从栖迟居回来,我未再过问外事,不问京中流言,也不问云峥近况,而接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云峥也从未私下联系过我,没有阿庆之类的人再上门来,同我说有关云峥的事,非要带我到云峥跟前去。
这在我看来,自是就与云峥完全断了,毕竟那日在栖迟居时,我就已和他说清楚,断在那日日落时正好,对我与他,都会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尽管云峥当时心有不甘,但博阳侯府他的至亲,定能彻底抹消他心中的不甘,从去岁年末到今日上元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云峥不再与我任何联系,便说明,他终是明白了那日我所说的阻隔,终是知道他自己终生无法跨越,终是接受了应与我断缘的事实。
我原是这样想的,以为这一生或许还会与云峥相见,但会是偶然无意时,那时我仍是谢夫人,他或许已成为博阳侯,人群中偶然一瞥望,或会忆起一点曾经的过往,视线交错时,或会彼此有释然的合乎礼仪的微笑,而后各行各路,这一生,也就如此了。
然而云峥却自己来到了我眼前,在这时候,如仪同谢沉施礼见过后,就笑吟吟地看向了我。
我惊震地看着云峥,脑中乱哄哄地什么也想不清楚时,最下意识地一句是:“你……身体好了吗?”
“嗯。”云峥不仅点头,还略略提足“金鸡独立”片刻,以向我展示他腿伤已愈。
“恢复得很好,没有任何后遗症。”云峥笑对我说道,面上明亮的笑意,似是夜晚里的太阳。
因甚有感染力,我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下一刻,心中还是浮涌起对云峥忽然现身的迷惘。
云峥也不待我开口问,就先为我解惑道:“我今夜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却又不急着说,云峥微顿片刻,笑看着我道:“是你不知道的事,或许会感到惊讶,站稳了。”
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你说吧,我不会惊到跌倒的。”
云峥蕴着笑意的眸子定看在我面上,明澈的眸光中没有半丝退缩与迷茫,“我想告诉你,其实春醪亭那夜,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那之前,在淇江池畔。
“那时你正和蒋晟等人宴饮游玩,我素来看不起蒋晟那等纨绔子弟,经过时无意间瞥了一眼,就要走时,却看见了你。我听周围人议说着你的来历姓名,我见你同蒋晟等肆无忌惮地说笑着饮酒,我觉得你那样很不好,可就是忍不住看你,忍不住回去之后,心里还想着你。”
“后来几次,都是我遥遥地看着你与他人游玩,我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就总是这般,不由自主。”
“春醪亭那夜,是我知你人在春醪亭,我才会去到那里。那时我依然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是那样做了,在你对面喝了许久的酒,直到你抬头朝我看来。”
棠梨苑外清冷的灯光,照在云峥身上也似融融地萦着暖意,尚是上元未见春至,可云峥眸中温暖的笑意,却像已流淌着三月的春水,金阳璨璨,波光粼粼。
“其实在一开始,就是我主动走向了你,所以今夜,我也这么做”,云峥眸光明灿地笑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来,“我今夜来,希望你和我走。”
那样明亮的温暖,像能融化这世间一切坚冰,可我心中仍有理智,我知有些事纵是海枯石烂亦难以改变,我向云峥微微摇首道:“我不能,你的家人……”
云峥却道:“若不已扫清阻隔,我怎会来到你面前。”
“他们已答应了我的请求,他们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他们已同意你我结为百年之好,他们不会干涉我们之间的任何事”,云峥笑对我道,“我做到了,因为已经做到了,所以今夜我才来见你。”
我怔怔地看着云峥,仿佛在听天方夜谭,“这……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