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我被到来的萧绎带走,我在昏睡时被秦党的人捉拿至大船上, 再辗转被不知关到京中何处许多时日, 与谢沉已有一个多月未见了。
再见面,就是今夜那条小巷中, 谢沉忽然到来,为我和云峥解困,将正被捉捕的我和云峥带到谢家,藏在谢家。
时隔一个多月的再见面, 谢沉不似在清平郡刚到酒楼时,见我时眸底流动着月色般的温柔。从在巷中相遇时起,在车中, 到谢家,谢沉在面对我时, 便是端谨持重的谢右相,待我恭敬守礼, 并,泾渭分明,眸中没有任何不应有的情绪。
就似……就似我在刚失忆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攀交情贸然来到谢家见谢沉,当时谢沉对我的态度,就是恭敬守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直至说到要告诉我谢家旧事时,谢沉沉稳如水的神情才似微有涟漪。而当我轻声说不必,我告诉谢沉,我已自己想起在谢家的事时,谢沉平静的神情终似冰面开裂,再怎么极力忍耐,亦难以克制眸光的破碎。
我竟一时不能面对这样的神情,那破碎的眸光似是谢沉衣下的刀痕,如有实形地刺在我的心中,令我不由低下眸子。
我沉默片刻,继续道:“我已经恢复绝大部分记忆了,剩下的一点事,关于晋王殿下的旧事,我想,谢相应是不知情的。”
我考虑着当下处境,将这时不该在心中搅涌的心绪都压下去,抬眸看向谢沉道:“烦请谢相告诉我,这一个多月都发生了什么吧?晋王殿下现在人在何处呢?”
当我平静地说“谢相”时,谢沉眸中深涌的情绪便都收敛,他也将一切都压下,即便那破碎压在心底只会无声地刺伤他自己,他亦是沉静如前,只是先告诉我道:“他已不是晋王殿下了。”
我心中一惊,想难道萧绎被皇帝废为了庶人不成?更甚是萧绎被贬为罪人、被打入了天牢中?!
我急要知晓详情,而谢沉也正要告诉我时,夜色中却忽然有尖亮的通报声远远传来,道是:“太子殿下驾到!”
于静室内间等待的云峥,在这一声中,突然就冲了出来,紧攥住我一只手,似想从后窗等地,迅速带我离开。然而这静室四周忽然都亮堂堂的,外面的兵丁执炬包围了这里,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我想我已是瓮中之鳖,今夜是逃不了的。我想将事情全揽在我自己身上,对追兵说是我自己逃出了那处小院,擅自躲进了谢家,与云峥、谢沉无关。
不管对方信不信我说的话,但我一人将事情都揽下后,云峥与谢沉至少可暂时无虞。云峥背后有博阳侯府,谢沉背后是名门谢氏,秦党再跋扈,也不能无缘无故捉拿云峥谢沉,需要人证物证,需要正经公文。
我不能连累云峥和谢沉,是为旧日之情,也为今夜他们救我之义。
虽然我也不知秦党为何将我关小院中,一个多月都没对我动手,但今夜这全城搜捕的架势,太子亲自来逮的架势,证明我在他们那里并不是毫无价值。
也许被抓的萧绎,死不承认巫蛊之事,秦党就想从我下手吧。我是萧绎的妻子,我若作证萧绎干下巫蛊之事,又或是这事是我“干”的,萧绎哪怕没动手,也要受我“连累”。
这回被秦党的太子亲自来逮走,我恐怕很难再重获自由,甚至就生机渺茫了。
萧绎都已不是晋王,想来处境艰危,也许也有性命之忧了。萧绎从小就是害怕孤单的孩子,若真已走上黄泉路,我陪着他,路上二人作伴,就似这些年来,倒也没那么寂寞。
我已有面临死亡的心理,我想今夜,大抵就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见云峥和谢沉了。
我想老天爷虽然经常无眼,令沈皇后早逝,令秦家人坐大,但临了还是从手指缝里透了点仁慈下来,让我能在死前,再见一次我这辈子爱过的人,和他们再说几句话。
我看向云峥,我将他紧握着我的那只手掰开后,也没有立即就放开,而是轻握了握他的指尖,看着他说道:
“我不后悔曾经遇见你,虽然你我的婚姻,后来发生了些不好的事,但那些不好的事,并不能遮掩在那之前的美好欢喜。
我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你,是我的幸运,后来你我婚姻不幸,是我们缘分不够,今生曾欢喜地相伴走过一程,已经足够了,你莫要再执着了,放下过去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