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云峥孝敬祖母,尽心侍奉,与云峥祖母相处融洽。云峥祖母在时,我与云峥母亲之间的矛盾并没有显露出来,还有一些其他的事,都暂时隐藏在博阳侯府平静的表象下,我与云峥新婚甜蜜,如胶似漆。
云峥祖母因病离世后,府内之事皆由云峥之母做主。尽管我在云家已尽量克制性情,但云峥之母犹不喜我的“前科”与我身上做派,日常对我诸多管束。其时云峥已有官职在身,白天通常不在府中,我不愿拿这些事去烦扰云峥,在云峥归府时,从没向他提过。
但云峥还是知道了这些事,在几次劝他母亲勿要过于管束我后,终是和他母亲爆发了一场争吵。云峥母亲痛斥云峥为我这么个人,放弃了做驸马的机会,说云峥与我成亲,使博阳侯府惹来全京城的嘲笑,使得声名良好的云家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
本来云峥极力反驳他母亲的话,极力在他母亲面前维护我,但云峥母亲在无法骂服儿子后,因痛心疾首,流泪不止。面对落泪的母亲,云峥只能沉默下来,将所有反驳的话都先咽下,沉默地搀扶着他的母亲。
我人在门外,听着房内从激烈的争吵,到妇人的哽咽再到彻底的沉寂,心内像浸着一汪凉水。
博阳侯匆匆赶来时,我弯膝向公公行礼,博阳侯径从我面前掠过,跨入房中,而后房中便响起博阳侯大骂“逆子”的怒吼,和博阳侯夫人苦劝丈夫息怒的哽咽声。
我担心云峥会受他父亲责罚,很想进房相劝,可又知道我这时进去劝上几句,只能使事情火上浇油,只能就默默地站在门外。门内,是一家三口,本是京城中人称颂的存在,夫妻恩爱,儿子英年有为,家庭和睦美满。我听着房内的苦劝声、怒骂声,望着庭中残阳一分分黯淡下去,天色渐惨淡无光。
当听见屋内博阳侯似要对忤逆母亲的云峥动用家规时,我再顾不得其他,心高高揪起,就冲进房去。云峥性子刚强,在他父亲甩鞭向他时亦不闪不避,于是那重重的一鞭,就打在了突然闯入、扑向云峥的我的身上。
痛极,我立即站立不住,就要摔倒时,云峥惊惶地伸手扶我,我倒在了云峥的怀中。事后,云峥红着眼睛向我道歉和承诺,说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他吻着我手向我承诺道,说若再有使我受伤的事,他死在我面前。
我不知云峥是如何做到的,但在那之后,云峥父亲再未拿起过鞭子,云峥母亲也的确不再管束我了。云峥母亲径就当面对我说再不管我,甚至说,哪怕我再出去和纨绔子弟喝酒,像败坏谢家门风那样败坏云家,她也不管了。
受的那一鞭子,看似是停止了云峥母亲对我的管束,却实际是使我与云峥母亲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再也不可能修补。
但,云峥父母对我的不喜与不满,到底还只是外因,真正致命的,是我与云峥的感情,其实并不如我与他所想的那样坚定不疑。
我在与云峥相识之初,与他频繁走动,起先是存着要刺激谢沉、故意做给谢沉看的心思。尽管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云峥,但这最初的动因,似一早就为我与云峥的感情埋下了不安的诱因。
在成为云峥的妻子后,我是以为自己已彻底放下过去的,然而事实并不如我所想,我并没能彻底忘记谢沉,忘记与谢沉的诸多过去。
起初还只是偶尔的恍神,如看见鹦鹉学语时,有一瞬间的心神恍惚,但我很快就会警醒自己,忘记过去,做好云峥的妻子,将所有旧事都深深地压在心底。
然而那一年,在云峥母亲不再管束我的那年年末,谢沉大病,京中人都知谢沉卧病在府,皇帝都派御医频频上门诊治。京中传言愈演愈烈,甚说谢沉患上绝症的都有,我不可自抑地担心谢沉。
既我与谢沉曾算是亲人,在谢沉生病的时候,论情理,我上门探视一次也未为不可。但就是因为“情”,因为曾经不为人知的“私情”,我不应再去见谢沉,此生都应与他不再相见。
也许去见一见,心定了,也就无事了。但那时的我没有那样做,只是强行压抑着心中的担忧。我努力平静如常,但我日常表现出来的,应常是心神不宁,而云峥,是心思敏感之人。
云峥对旁人豁达磊落,却对我心眼颇小,对我尤为心思敏感。有时我与云峥出门,偶遇了从前相交的蒋晟、文安仁等,只是和蒋公子、文公子他们说几句话而已,云峥也要拈酸吃醋,似我只能同他这一名男子言语,眼里只能看到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