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境亦似浸在夜色中,不管是为现下的处境,还是为我与云峥后来的夫妻情断。我强抑下沉抑的心绪,专注于眼前事,随飞马疾驰在黯淡的路灯中看向周遭,见街道屋舍布局工整,想我与云峥此刻应是在京中。
我应就是被关在京中某处,只是京城地广、人口众多,不知先前关我许多时日的那处院落,究竟是在哪一坊哪一街中。先不问那些,我先捡眼下最要紧的问云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夜风中云峥嗓音锋利如刃,“出城,我手里有开城门的令牌。”略一顿,他又道:“若今夜出不了城,往后就更难了。”说着纵马更快,马儿撒蹄狂奔,几乎要在夜色中的长道上飞了起来。
然而我与云峥还是晚了一步,临近城门时,有百名骑兵已在我们之前赶到,为首的骑兵首领向城门守将下令道:“太子殿下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得出城,若有形迹可疑者,即刻捉拿上报。”
本来京城城门在夜晚都会关闭,寻常百姓不可出入,唯有一些特殊公务在身的官员,可持令牌出入,云峥先前所说的出城令牌,应就是指这个。只是这会儿,出城令牌也不管用了,除非我和云峥肋生双翼,否则今夜是无论如何出不了京城的。
但……太子?皇帝新册立太子了?何时册立的?太子是谁?秦皇后的大儿子齐王?还是二儿子越王?……
我心中有满腹的疑问,但这会没法问,我与云峥两人一马正躲在角落暗影里,暗中观察城门处情形。
那些骑兵在传达完太子命令后,并未离开,就驻守在城门附近,似今夜要协助守城。就是我和云峥肋生双翼,今夜也是走不了的,那些骑兵瞧着训练有素,乃是精英中的精英,手里持着一张张弓弩,像一只鸟都别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飞出城去。
云峥没有做无用功强行闯门,他带我悄悄离开临城门处。但情形依然糟糕,不仅京城各处城门被加兵驻守,街道上也添了许多士兵巡逻搜捕,云峥带我一路走偏僻暗处,边躲避士兵,边轻对我道:“我带你去西市。”
西市是京中最繁华的民间贸易处,坊内屋舍鳞次栉比,人员极其混杂,且不似京中其他地方到夜里会冷清些,越是夜深越是热闹,士兵在那儿很难展开迅速的搜捕,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我轻轻说了一声“好”后,没忍住问了云峥一句,“太子是谁?”我离京前,齐王和越王就为太子之位明争暗斗得跟斗鸡似的,不知这场斗鸡之战,最终是谁斗赢了。
身边云峥脸色冷僵,他沉默须臾,恨声低道:“个杀千刀的。”
我同意齐王和越王都是杀千刀的,但现在的太子,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呢。我还要问时,突然前方夜色里有一士兵叫道:“谁在那里?!”
我心中一惊,云峥也迅速拔出匕首,就要战时,忽有男子的声音在附近淡淡响起道:“夜半三更,何事喧扰?”
是……谢沉的嗓音。
第73章
我与云峥隐在暗处, 见一辆马车驶近前来,正完全遮住了我和云峥的身影。车上,窗帘半掀, 谢沉看向那士兵问道:“何故夜半扰民?”
这名士兵应是并不认识当朝右相,但因谢氏在景朝声望极高、无人不知,见马车悬灯上写着一个“谢”字,便不敢随意造次, 先是客气问道:“敢问阁下是?”
车前正驾车的车夫,就及时地“好心”提醒这士兵道:“我家主人乃右相大人。”
士兵闻言立即端肃神情, 忙就放下兵器,对谢沉躬身下拜, 并恭声回答谢沉先前的问话道:“回谢相话,卑职正奉命巡查。”
车中谢沉也不多问, 只道:“勿要闹出太大响动吵扰民众休息, 去吧。”
士兵恭恭敬敬道“是”,退后几步后, 步伐轻轻地转身离去,身影在夜色中渐远不可见了。
我从暗影中走出,见谢沉目光静静地落在我与云峥身上,声音轻低道:“上车。”
云峥不动, 并攥着我手更紧,他直视着车中谢沉,神情淡漠, 而语气中的倨傲之意似隐着对谢沉本人的提防戒备,“小兵而已, 何足为惧,原不必谢相相助。”
谢沉并不因云峥话中的不敬动气, 只道:“些末小兵,自不是世子对手,但附近街巷巡逻卫兵密布,但凡有点打斗声,或是那小兵叫上一声,就能引得大部队前来围捕,届时世子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