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到哪里去了!”她带着哭腔说,“我在马车上一睁眼就看不到殿下了。”
第五栩犹豫一下,没过去拉她:“我得回去。”
“阿父……阿父恐怕是出事了,我想好了,虽然我还没有加冠,但父死子继,阿父如果罹难,我就是苍峪王,我不能丢下这里的百姓不管。”
他低头,叹了一口气:“也不能丢下阿母不管。”
丹芜王女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努力想要站起来,但像是扭了脚一样踉跄一下。
“你傻不傻呀,城里乱了,你现在跑回去路上多危险,说不定你撞上什么流寇呢?还有,还有,那我呢?”她问,“你不见了,那群兵肯定要把我扔掉,我就不能活了呀。”
她说到流寇那里时,第五栩的呼吸急促了一下。这个半大孩子显然也没想到很好的办法:“从这里回城是半个时辰的路,如果撞到流寇……就是我命不好。但是如果我不回去,留母亲在那里生死不知,那我还不如死了。”
他从腰上解下玉佩,抛给丹芜王女:“他们不会不保护你,你也是府中的人……你不信的话,这是我的信物,阿父说了,见此佩如见王,你拿着,他们一定会保护你的!你不要怕,如果我还活着,我就去找你……到时候我给你赔罪。”
他犹豫地看看地,又看看她,最后还是狠下心一样转身:“车子空了,轮子的声音就不一样,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车上没有人。你不要动,在这里等着,他们会回来找的。”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有机栝的轻响在他背后响起。
“第五栩,”丹芜王女慢慢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从包袱里翻出的小弩。
“你给我站下,否则我就在这里杀了你。”
狼群的头狼死了,它的家族不一定先发现,但秃鹫和鬣狗一定会察觉。
在秦昼还没有收到第五靖战死的消息时,天孤人就动了。
他们已经被北境的铁甲打落了牙,拔掉了爪子,打断了脊骨,但那又如何?年老到口齿不清的老人,年幼到披散头发的孩子,只要能上马就能作战!现在随州失去统帅,中原来的启王正在收拾残局,根本顾不上他们,他们只要抢一笔跑就行。冬天又要来了,没有奴隶,没有女人,没有牲畜和粮食,这个冬天要怎么过?
抢他们去!
当秦昼抵达的时候,面临的就是这个局面。
他的士兵是保护王妃和世子用的,他可以按照殿下的吩咐送她们往东走,避开天孤人的冲击也避开启王的部队,但空虚的随州后方就会像是粮仓大门一样敞开,再没有力量能够抵挡劫掠。
他也可以分兵保护世子和夫人,自己坐镇,但殿下生死未卜,现在世子和王妃离开就是坐实了殿下阵亡的传闻,军心动摇,百姓也会乱,之后是什么情形他也不清楚。
至于不送王妃世子走,自己带兵抵抗,咬死不认殿下阵亡……如果他们出事,他良心和职责都担不起,启王要是打到这里困住王妃和世子,那也是他的罪过。
秦昼就这么被卡住了。
他刚刚到的时候,王妃见过他一次。他去时王府里的仆人们正忙忙碌碌地打包行装,谁一脚踩空摔在地上,谁毛手毛脚折了两张画也无人去管了,沉着些的管事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表情,能呵斥两句叫手下人镇定下来,再往下的仆从们就都顶着一张惶惶的脸,三魂离了两魂半的样子。
殿下战殁啦!北边那个王打过来啦,天孤人也打进来啦!快跑吧!
徐镜坐在厅里,没涂脂粉,眼下有些淡淡的青色,整个人衰弱得好像被抽走了骨头。她定定看着跪在下首的秦昼,默了一会才开口。
“你我是信得过的,”她轻声说,“所以你要与我说实话。”
“我夫君……当真不测了?”
秦昼低着头看地上的砖石,觉得它几乎要被自己的汗滴得可以照人。殿下出事了?殿下怎么会出事?纵使城中起了疫病,纵使战局有些颓势,短短数日启王也不可能打下州城啊。
他用力地攥紧了手,攥得手甲都陷进掌心里:“殿下固守州城,短短这几日绝不可能遭逢不测,王妃殿下宽心,此定是宵小为乱人心所传!”
徐镜就不说话,侧过脸去,用手支着额头掩住脸流泪。
结果再往后不到一日,就有更详细的流言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