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对,嬴寒山想,我怎么总有一种要被卖到某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的地方切腰子的感觉呢。
侍从们撤下除了被翻弄之外没动过的汤饼,送走好像在思考自己身体健康的嬴寒山。第五靖卷起舆图时,钟齐刚刚从帐篷外面进来。
“你和她打照面了?”第五靖问。
“嗯,我看她的脸好像好了一点。”
是吗?这北地的亲王仔细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没留意人家的脸怎样,“我把她安排给小剑了。”
“你说她可能是天孤人,来历难说,立场也难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试试她,怎样?我也算是听劝的主将吧。”
钟齐没说话,他默了一会,拽出一个关键来:“殿下给了她什么职位?前锋?百夫长?”
“……副将。”
三秒钟后,他眼看着自己的副将一遍锤着胸口一边扶着桌子找地方坐下。
谁家好人试人是不是奸细让人做副将的!
殿下,您迟早有一天气死我!
冬天的草不是绿色,也不是黄色,它呈现出一种洗不干净的毯子一样的脏灰。前一阵子下过雪,枯草从雪里冒出一点尖来,斑斑驳驳的,地上就东黄一块,西灰一块。
斥候们像是大风天的风筝一样,绕着远处的草场打转悠,那里有一片聚居地,毡包和破旧的房子交错在一起。
黎鸣铗从马上下来,踩着脚下隆起的土块眺望那些高高低低的建筑。根据情报,有一个据点就藏在这片聚落里。
这样的地方总是很难缠,骑马难以冲击村落,巷战时骑兵灵活性反而不如步兵高。天孤士兵们不会把敌军两个字写在脸上,难以分辨他们和普通百姓的区别。
如果仅仅只是驱赶,那一则时间不够,二则驱赶的过程中可能爆发混乱和突然袭击,这样的聚落虽规模不很大,打起仗来全是能连成片的钉子。
所以,一般的处理方式就是把聚落杀光,然后烧完房子和帐篷。
黎鸣铗年轻,心肠并没有那么硬,总还顾忌着这里面可能也有颐朝的百姓,边界哪有那么多你你我我呢?
逃到北方的流民和天孤人生下孩子,天孤逃出的奴隶混迹在中原人之中,都是人呀,就连苍峪王的眼睛都是浅灰色呢,他也有个天孤来的娘。
所以他总是拖,总是尽可能地驱赶,直到时间再也不允许,跟着他的另一位将领就会替他下命令。
“总要习惯的。”这些年长者说,“世上人的性命就像地上青青的草一样,一季死,一季活。不茂盛也不断绝。”
每次大战前出去拔完钉子黎鸣铗就不很痛快,这次跟着他的不是别人,是嬴寒山,他反而来了狗精神。
“哎,你看,”他指着那片聚落,“你想怎么打?”
嬴寒山站在他身边,穿了一身缀着护心鳞的轻甲。当分神去看她时,黎鸣铗只觉得这身甲真是太适合她了……不,应该说穿着甲的样子太适合她了,她好像生来就是应该站在阵前的。
“直接打?”她说。
“直接打他们会混在这里的牧民里逃走,并且在混乱中反咬。”黎鸣铗说,“只能把这里所有人都赶出去杀掉。”
他眨眨眼,努力用强硬的语调找补了一句:“也不是不行!但牧民上马也有作战能力,到时候要作战的人数就变多了,打起来也麻烦。”
“你不乐意屠城。”嬴寒山轻轻把他的强硬戳了个窟窿。
“……”
“挺好的。”她说。
“有斥候混进去过吗?”赢寒山问,“他们应该有营寨,不至于东一个西一个住在人家里。把这个核心点打击掉,剩下的牧民驱离就行。”
“没有,”黎鸣铗说,“混不进去,平朔军这边的斥候太明显是士兵了,靠近就会被发现。”
“……”嬴寒山没说话,黎鸣铗看她似乎活动了一下手腕。
“我之前听人说,”她说,“我身上的这个坠子,是天孤人的信物。”
她说的是缠在手腕上那枚黄金玛瑙的狼牙,黎鸣铗愣了一下:“你长得也不像天孤人啊!”
“蒙住脸或者戴斗笠就像了。”她不以为意,“要是我是什么部族里落单的什么人,挡住脸也很合适吧?”
“我想混进去看看。”
【O乎:笔者认为,位于颐末启初的那一场被看作臧沉文武集团冲突爆发导火索的“失踪事件”记录,极有可能经历过篡改,用于遮掩武官集团对文官集团的单方面迫害及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