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以后,宿主想给他什么位置?”
嬴寒山活动了一下手腕,她站起来,没有说话。
远处有嘈杂声响起,火光照亮整个营地,隐约有催动军队的金鼓声贯彻夜幕。李烝哒哒地跑进来,撞开门帘:“大将军!大将军!飞甍关城门开了!前头的队伍已经冲门!”
夜风裹挟着灯油燃烧的气息,掠起嬴寒山的长发,她摘下落龙弓:“准备临阵!”
“他会再回到我身边的。”她说。
“不会太久。”
第243章 秋复猎
这个夜晚实在是热闹。
如果有踞崖关出身,又经历过那场守城之战的士兵在场,他会惊讶地发现那一日的战役和这一日没有什么不同。
同样的夜袭,同样的潜入开城门,如果非要说还有什么不同,就是这座城里既没有以路口为单位设置的鹿角,也没有死守的骁勇将领。
但有些东西是一样的。
白鳞军剑一样沿主道直插进去,枪尖挑着数不清的寒芒,火光在他们脸上跃动,把每一张面孔都照出铜一样的赤色。
夜风翻卷,月光照在白地青纹的旗帜上,皎洁得如同山间麋鹿的肚腹。
而高举着它的人却是赤色的,黑色的,带着傩神一样的威压。
他们不停止,不分散,不回头,仿佛一把薄刃的小刀,精准切开夜色。而跟在后面的其他沉州军就沿着这把小刀切出的缝隙涌进来,击散守军,杀死抵抗者。
即使在黑夜里他们也很好分清楚彼此,因为沉州军的手臂上都缠着细细的白布,月色轻柔地在上面徘徊,躲避喷溅的鲜血,似乎有一缕一缕白气从这些人身上升起,一直升到高空。
啊,那是因为血太热而天太冷,所以生出的白雾吧。
可为什么那些白雾闪闪发光,直奔着那面同样闪闪发光的旗帜去了呢?
关城的街上是没有百姓的,他们无声无息地躲在家里,栓好了门。
年轻的儿女被父母关进地窖里,老人拖着艰难的步子走向门。
如果这扇门被踹开,如果那些杀得眼睛鲜红的士兵冲进来,看到哽咽着跪在地上的白发老者,会因此而想起家中的祖辈,留一留手,不杀死屋里的人吗?
可他们的祖辈还活着吗?
这里是关城,是与踞崖关不同的,军事意味更浓的,军户们居住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家每一户都与军中有所关联,谁能说他们的儿子,丈夫,父亲未曾杀过沉州的军士?谁能说当初淡河的焦土上没有这些人的足迹?
杀掉你们的父母,摔死你们的孩子,焚烧你们的屋舍,又能怎样呢!天授我如此!
有嘶吼和刀剑相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院门传来沉重的嘎吱声,一匹被□□穿了脖颈失去了骑手的马哀鸣着倒下去,木门被砸开,碎成一地茬子。
尖叫声和被捂住嘴的呜呜声响起来,屋里的一家人拼命缩进黑暗中,男人和女人站起来,挡住身后的人。
有一个士兵站在门前。
他手里的刀滴着血,他脚边还有些看不清楚的残肢,即使他全身已经被浸得乌紫鲜红了,屋里的人还是能辨认出来这是沉州军的士兵。
因为他手臂上的布还没有被血染完,余着一抹骨殖样的白。
其实仔细看,这个人还很年轻,脸还没有多少成年男人的棱角。
但这不是一个能把他当做少年看的时候——那双染着火光的眼睛望进来了。
一步,两步,滴血的刀尖在地上画出一道斑斑点点的红线,他向着屋里走了几步,几乎将从门框落进来的月光完全堵住。
屋里很安静,蜷缩起来的人都努力假装自己是黑暗的一部分,只有很小的啜泣不知自何而来。
有个小孩子,即使被捂着嘴,还是在呜咽。
那个士兵在那里站了一会,表情仍旧冷峻,但没有再向前,好像有一场混乱的噩梦刚刚从他身上消弭、他拾起门边的柴刀,狠狠地向着黑暗丢过去。
当啷,一声尖叫,从柴刀落地的声音来看,只是被吓到,不是被砍中的尖叫。
做完这件事后他转身回到了街上,只留下又淅淅沥沥从门里渗进来的月光,照亮屋里苍白而惊魂未定的脸。
在沉州军清理城关的时候,一队骑兵已经冲到第五煜所在的地方。
陆仁某来得有点晚了,一开城门他就向这里跑,但终究还是没跑过马匹,当他来到那军府外时,这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骑兵和弓手围得水泄不通。
府邸像是一个小但坚固的堡垒,高墙上密密匝匝全是拉开的弓箭,任何敢于上前的人都会吃劈头盖脸的一顿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