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成得很快,脸上没有多少第五家人有些阴柔的美貌,反而有些粗犷的线条。当看到姐姐走入堂中时,这个已经年纪不小的小崽子扬了一下眉毛。
“干嘛,阿姊,”他说,“缺钱了找老东西要去,你弟弟我什么也没有。”
不缺钱,第五寒山说,缺你行个方便。
“你姐姐我最近生意不好做,你那边能行个通商的便利吗?”
他给她一个不明所以的笑,笑的时候露出狼一样尖尖的牙齿:“你就这么缺钱吗?”
“对,你姐姐就这么缺钱。”
她通过军队辗转地买北地的马,在军中的出入账目里做假账,慢慢地在自己的领地屯起私兵。在她手下求学的那些孩子们开始慢慢地进入朝堂,她一个一个拨弄开他们前面的阻挡,把他们连接成党羽。
有最狂悖的最像她的女孩穿上男装启程进京,她低下头轻轻亲一亲这个孩子的额头,她说去吧,我就在你身后。
朝十六年,上薨,长皇子逼宫,二皇子率护卫护驾,自去年年末开始留居京城的三皇女第五寒山突然发作,打开城门迎入私兵与死士。
两个打得不可开交的哥哥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坐在金殿前满身是血地大笑,他们说为什么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明明不用做到这个地步,我们明明谁也不会杀了你,为什么你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那些求救声让我不得安寝。”她说。
但第五寒山最后还是没能做成皇帝。
她杀了很多人,剩下的人还是反对她。
能继位的宗亲被她灭了个七七八八,但这个位置仿佛还是轮不到她去做。
在逐渐上升的黑暗和寒意中她想明白了一件事,因为这并不是她的王朝。
她遵循着他们的游戏法则,试图继承从最初那个他手中流传下来的礼法和制度,但从一开始这个游戏就排斥她的进入。
她得做一个开国者,而非继承者。
最后她退居为摄政大长公主,把第五稔的孩子推上了皇位,再给她一点时间,她想,再多一点时间她就能够做到。
但当她看向西边的落日时,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殷红的燃烧中走向落幕。
一旦后退那一步,就无法回到原来的位置。
颐朝第三世五年,摄政大长公主被鸩杀。
“夜问紫微,吾与王谁照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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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过很多人。
她做过死了兄长的少女,一身男装从军,在拜将的第十个年头被揭穿女儿身,孤身放还,伤病死于途中。
她做过小世家美丽的女儿,成为王柜子上的花瓶,被信手推下来摔碎。
她做过怀抱婴儿的妇人,声嘶力竭地喊着谁来救救我的孩子。
她做过哪位王侯的谋士,在分享胜利果实时他收走她那一份,对她说成为我的妻子吧。
她听到有人在尖叫,求救,哭喊。她时常梦见某个奄奄一息的自己,在那个漆黑的夜里,没有人来救她。
每当她死去而还未活过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在嘲笑她,嘲笑她的百折不回,嘲笑她失败的必然,嘲笑她可悲的理想主义。而她盘膝,席地而坐,对着那个声音微笑。
“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是谁。”寒山说。
“不重要,你不妨把我当作系统,已经对你通关的可能性感到绝望的系统。”它说,“你从来都不吸取教训。”
“又有新的故事开始了,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确保你不会把任何事情搞砸。鉴于你每一次都没有记忆,我会给你一些指导性意见。”
“谢谢你,”寒山说,“辛苦了。”
“不辛苦,有你这样的宿主,我命苦。”
“我是说,与其他世相比,你的一世如此漫长,辛苦了。”
系统沉默着,在下一个故事开启的边陲,它轻声问她:“为什么你不愿意改变呢?”
“其实你知道的,”她说,“因为我要去救所有人。你不也一样吗,还连带上一个我。”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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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坠下来了。
一只黄鼬从阴影里探出头来,远处的篝火在它黑豆一样的眼睛里闪烁。它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女人穿过夜色,向着篝火边的马车去了。
……
第234章 听妈妈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玉成砾打电话不知道会不会被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