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馁!
她拍拍手,擦干手上的梅子汁。躺平装死就会真死,为了保住这条命,她也得动起来。
她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最年长的哥哥叫浱,铁血假笑人,一天到晚脸上端着一副整容手术失败一样的君子微笑,看得第五寒山直犯恐怖谷效应。老阴dior,PASS。
二哥叫稔,蔫了咕叽,实在很对不起他这个名字,没什么记忆点,PASS。
三弟叫特,一笑俩虎牙看着像是要咬人,仔细考察之下是个死变态,PASS,拉去人道毁灭二十次。
四弟靖关外长大,就是半个野人,为人倒是不坏,当皇帝还是算了。PASS
五弟翳是亲生的,小瞎子,走一路风吹就倒,小可怜,PASS。
举目四望,一个中用的都没有。她盘膝坐在坐榻上,仰天长啸。
自己上吧。
历史上没有一位公主真的成为了女皇,这条路只能依靠她自己走。十六岁那年的生日的宴席上,她佩戴镶嵌八宝的莲花冠,身披五色彩衣,衣袂飘飘于堂前作鹤舞。
“儿臣闻人之寿七十,今儿臣年方十六,尚有五十余载,愿献半数寿与天,祈父皇万寿,康乐长青。”
口嗨谁不会,说献一半寿就献一半寿,老天认吗?一边说第五寒山一边腹诽自己,一抬头看到自己便宜爹乐得像朵菊花。
得,别管老天认不认,爹认就行。
皇帝很高兴,第五寒山知道他很高兴,因为他有那么多不省心的儿子呵。大儿子笼络群臣窥伺皇位,二儿子闷声不响准备背刺,三儿子是个和怪力乱神纠缠不清的混账,四儿子拿着兵权,最后一个儿子一点指望都没有。
只有女儿,他可爱的,天真的,娇憨的女儿,还愿意在生日穿得五颜六色来逗一逗他。
于是千斛的珍珠赏赐下来,用马车承载的黄金赏赐下来,她有了富饶的封地,父亲笑眯眯地拍着她的手,说会为她找一位英俊的驸马。
第五寒山垂下眼睛,她盯着地面的双眼很冷。
“谢父皇。”
珍珠没有变成头饰,黄金没有变成衣摆上的丝绣,英俊的驸马也没有走进她的封地。
人人都说三皇女的胃口极大,金银珠宝不能满足她,她一个天家室女,居然拿着皇帝的赏赐,指使着手下人行起商来了。
有弹劾的折子递上来,被皇帝哈哈笑着扫掉,她一个小女儿家懂得什么呢?以后亏了钱,说不准还要掉着金豆子来找父皇补。
她果然来找了两次父皇,委委屈屈地抱怨行商不好玩,亏掉了父皇给的赏赐,然后载着更多赏赐回去。
与此同时几道政令在公主的封地上推行开来,溺婴者绞,连坐家中满十二岁丁,邻知溺婴而不报者,亦杖。
女满十而未定婚嫁者,可入公主府为女官,赐家人五金,再不放还。
家中有幼子寡居者,可入公主府为仆妇,子留府中照看,妇之家财皆归妇所有,族亲不可擅动。
开设义学,入学者免束脩,男女不论,逢大节公主有赐。
女孩,女人,不被期望长大的孩子斩断身后的丝线,提起裙摆投向公主的怀抱。被吃绝户的妇人寻到一丝喘息的机会,颤抖着双手把孩子捧向高位的贵人。她要眼线,要死士,要死心塌地忠于她的战斗者,她要同盟,要同志,要在成为皇帝那条险途上不再孤家寡人。
某一年的某个清晨,当窗外的芙蓉花开始绽放时。跟在她身边的女史问了一个问题。
“殿下,您所求为何呢。”
第五寒山盯着淡粉色的芙蓉花,它们像是一团巨大的雾霭。
“当身边的野兽撕咬得很凶狠的时候,你抱头蹲下就会死。”她说。
“可是……”她看起来不懂,“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花树下的皇女转过头,对自己的心腹笑了,她说你听。
你听,这个世界在哀嚎。我听到千千万万条嗓子在哀嚎,你曾经没有哭过吗?在这府邸里的人曾经没有哭过吗?现在你们不再哭了,但人世间还有更多人在哭,如果今日我停下,有朝一日你们仍不得不哭泣。
救我,我听到很多声音在喊救我。
我必要先救自己,再救所有人。
栽一棵树最好的时机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第五寒山两个时间点都不选,她二十年前就开始栽。
从十岁,第五寒山就开始照料自己那个像是小狼崽子一样的弟弟第五靖,她把他笼在衣袖下,像是一只鸟笼着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