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眉头一展,噗嗤笑了出来。
下人无故发笑是很没礼貌的,但乌宗耀看她一笑就觉得她失礼一些也不当责怪,这小女子生得是真好啊,哪一个暴殄天物的让她穿这样粗糙的衣服,晒得这副样子呢?
虽然如此,他还是板了板脸:“问你话来,你笑什么!”
她果然就不笑了,规规矩矩低眉敛目:“我年纪小,听人说话总爱发笑,自己也不知道缘故。”
“我与你讲,你就是遇到我这样好说话的,若是叫别人看到了,说不定便要罚你,惹恼了大将军,便拖你出去给哪个军汉!”
女孩很可怜地低下头去,不住地发抖,抖得他又爱怜心起来了:“你莫要怕,既然遇到我,我必不告密的。我来问你,观鹭堂妹如今在军中是做什么的?”
女孩歪头想了一会:“是做的主事,在一干文吏之上,很得器重。”
乌宗耀咂咂嘴:“她是如何得的器重?她来这里的时日也并没有那么长,做了什么事得了你们大将军的青眼?”
她摇摇头:“这我见识短浅,哪能得知呢。”
这不对,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那个堂妹,平日里不言不语不声不响的,对她说什么话也只会怯生生地点头,要论庶务肯定还不如他,这里居然缺人到了这个地步,得了这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儿都拉出来做官用吗?
那之后自己若是能把本事显露一二,倒也不愁在这里立足了。
这么说,他心里已经俨然有几分在这里为官的架势:“不怪你,也是,我问你做什么呢,你一个小女儿家。”
“话说回来,我听说这一次王到阵前,被堂妹一箭伤了面颊。她哪来的本事开弓?”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蹙了蹙眉:“必是大将军教主事的。”
那凶神恶煞的女将军教她这个?乌宗耀又细思一阵:“那一日你们大将军也在阵前?我怎么听说那天领兵的是个男子?”
“是,”女孩回了,“那是裴刺史,与大将军一起领兵。”
乌宗耀哎呀一声,好像抓住了什么一样:“我来问你,这军中是裴刺史大,还是大将军大?”
他看眼前这女孩傻乎乎地想了一想:“必是一样大!”
这个傻女子!乌宗耀升起一点优越的嫌弃来,这带兵打仗怎么会有两个一样大的。
大将军这个将军可能是虚职,但刺史是实打实的大员,说来也对,朝中怎么会封一个女子太大的官呢,这背后还得是有个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支撑着。
这么说似乎就有些通了,在这里好生活下来的关窍,不在那个什么大将军身上,是在这个刺史身上哇。这么想着,他又把这个小女子拉近了一点:“你听我说,你为我悄悄寻纸笔来,我写一封信,你给裴刺史送去。”
这回她却不干了:“纸笔怎么是我这种人能寻到的,一个不好,被人抓住了偷盗,打死我怎么办?再者说了,我哪有那么容易见到裴刺史呢。”
“欸哎,话不能这么说,你寻了纸笔是来送给我的,怎么是偷窃呢。你想想办法送给信给他,他日我得了提拔,好处总少不了你的。”
他看着那双乌漆的眼睛,起念动心想去摸摸她的脸颊:“我是乌家大姓之子,来日在这里肯定也是要有一份建树的,你只看着堂妹做了个主事就觉得她了不起,岂知我来日做个长史别驾也是使得的。你替我送了信,我给你赎身,带在我身边可好?我家那一个悍妒不敬,如今家中大人均不在,休不休她不就我一句话?你跟在我身边,总有做高门妻的时候,不比你在军中被发给不知道哪个军汉强?”
那女孩一闪,躲过了他的手,人也站远了一点。她低头对着地,不知道出什么神,突然一扭身飞快跑掉了。
“哎!哎!你——哎呀,早知道她脸皮薄,我便缓些说了。”
王氏从乌观鹭那里回来的几天一直有些恻恻,屋漏偏逢连阴雨似的,赵五娘子这几日也不给人好脸色。一大清早领了水回帐篷,她端着盆洗衣的脏水哗啦啦泼在旁边的帐篷门边上,拎着罐子的乌如芸一哆嗦,闪开身去,她是不敢和这个堂嫂说什么的,每当她这样找事的时候,就意味着接下来是要尖嘴利舌地骂起来了。
果不其然,赵五娘子瞥了一眼躲躲闪闪的乌如芸,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