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盘算着把观鹭阿姊送来送去,不如您带着那位姊姊吃斋念佛,找几个大和尚念叨念叨,说不定他们投胎还痛快些吧?”
她拽着乌观鹭往门口去:“阿姊事情急,观鹭姊得立刻去,少陪了哈。军阵中许多事情不该探听,您自己也自重些。”
乌观鹭满袖的墨,像是一只水鸟黑色的翎羽。她垂首深深地望了还跪在地上的母亲一眼,转身跟着嬴鸦鸦出了帐篷。
“对不起啊,观鹭姊。”直到走出去百十步,嬴鸦鸦喊来人给乌观鹭打水洗手,才小声道歉。
“我年纪小,说话不过脑子,刚刚是被气到了,才这么说话。”
“阿姊不要难过,你此后不必听他们的。我听说,白食谁的吃食,才要听谁的摆布,现在阿姊有的一切,都是阿姊自己挣来的,与乌家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和你那倒人胃口的堂兄也没有关系……阿姊?”
乌观鹭把头垂下来,靠在嬴鸦鸦肩膀上,淋淋两袖怕染脏了嬴鸦鸦的衣服,不敢抬起来。她就这么靠着她,像是被人折断了翅膀的鸟一样大哭起来。
我出不来!鸦鸦,我出不来……
嬴鸦鸦挺直了后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抱住乌观鹭的脖子。
“不哭了,不哭了,阿姊乖……”
第193章 子中山狼
乌宗耀很惬意地醒过来了。
虽然这里的住处并不怎么好,没有床榻,没有等在门外听候主人调遣的奴仆,和儿子和妻子挤在一个帐篷里也让人觉得委屈,帐篷的缝隙透风透得厉害,但他还是觉得不错。
因为至少在这里,他才算是彻底安全了。
那大将军脾气是酷烈,但熬过一劫就不必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他那个堂妹的心掰过来,不要叫她在那个大将军耳畔说些什么坏话。
想到这里,乌宗耀生出微妙的得意心来,多亏他有些远见,临走了捞出她那个娘,否则在这里落脚恐怕都要费些功夫。现在不用他推着,王氏自己就应该心里有数,保住了谁才算是保住乌家。
几天前他刚刚被拖过来时还怕得要命,门前有个动静便唯恐是来捉他进牢里的,但这几日下去什么事也无有,乌宗耀也逐渐放心下来。
这帐篷里热水是有的,吃食虽然粗糙,倒也没断下,前几日他悄悄出了门,也无人阻他,只是站在远处的那些兵都一身杀气,他想着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不要靠近归不要靠近,但探听总要探听些的。要说他坑,到底还是坑了自家妹子,等堂妹被她娘劝得不计较了,他就没什么错处了。
不仅没有错处,要是为那位女将军献策襄助了一二,那就是有功了,少不得还能落个一官半职。
现在若是不知道这营中情形如何,以后难免落了下风。
但如何探听呢?
那些大头兵是没什么好问的,纵使问了也问不出来个所以然,他得找个知道得多,还更好拿捏些的人。
譬如,最近总出现在这附近的小丫头。
那个小女子是那一日王氏从她女儿那里回来后开始在这附近出现的,乌宗耀想了想,这大概是她女儿拨来服侍母亲的,虽然乌观鹭嘴上硬,但到底是个女儿家,必见不得母亲受苦。
就是那小女子太畏缩了些,总是只敢在附近叮嘱,不敢凑上前来。
在再一次看到那个在周围徘徊的小女子时,乌宗耀对她招了招手。
“那小娘子,你近前来。”
扎着少年发式,一身简单衣裙的少女像是被惊了一下,睁着两只乌亮亮的眼睛看他。
乌宗耀也不再招呼,他袖着手很有姿态地站着。和这群下人的相处之道他是清楚的,若是姿态放得太低,他们难免生出轻慢心来,但眼前这个小娘子畏手畏脚,再吓唬她也不好,必得让她又敬又畏,还不失了上对下的和蔼态度就是。
那少女迟疑一下,上前来了。
离得近了一看,她虽然年纪不太大,但姿色实在是好,脸颊被日光晒得微微有些黑,眼睛里却有清锐明亮的光,整个人像是枝头的什么鸟雀,泛着一股活泛劲,五官眉眼比乌观鹭乌观雁这个年纪时强了一倍不止。
想来这军队一路上也劫掠了不少富户,这是哪家的小姐被捉了来做侍婢也未可知。
乌宗耀心里动了动,压低声音,更和蔼地唤她:“对,就是你,你近前来……你是观鹭堂妹送来的罢?”
她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地看他。
“你莫要怕,我是乌家长房,观鹭堂妹的堂兄。你是堂妹送来侍奉她阿母的吧?怎么不进帐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