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硕大的鸦鸟在空中飞行,它们嘶哑的声音在夜里反反复复重复着同一个调子。
调子很快传开了。
“罗缚秋鸟,无使南去,君何南去,舍我孑然。”
“身无衣褐,屋无稷禾,君既南去,我适何方?”
这断断续续的歌声在寒风里烧出一股火焰。
终于,在某个黄昏,日色已经变得昏暗之时,一群陌生的匠人叩开了稷褐城中年轻人的门。
这些陌生的客人们一言不发,只是悄悄地把手中的武器交给了他们。
第179章 一搏生路
“阿兄!你也在这里!”
夜色渐浓了,从各家院落里出来的青壮年汇聚在一起,不拘男女,懂得用刀剑的便手拿刀剑,不懂得用的也拿着木棍,锄耙。
人逐渐汇集到一起,有相熟的在黑暗中听到人声,就诧异地互相开口问候。
说是青壮年,但还是青年人居多,甚至不乏十五六岁的少年,抓着自家兄弟的手,也在手里拖着武器。
这群人顶着秋日的寒意凑在一起,熟悉的人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
“你也是得了消息,说今晚要举大事的?”
“阿兄也是?我当只有我们街上几户?”
不断有人汇聚到这里,打更巡街人却像是聋了瞎了一样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月亮歪歪斜斜地爬上枝头,人群里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此时不出来的,就是怂了怕了,不同我们干的!他们不干,我们干!罗郡守把恁大一个好地方交于我们手里。我们能让狗官把这里毁了去吗!”
夜色太黑了,没人看到是谁喊出了这一句,但每个人都觉得这声音是从自己胸腔里发出来的。
“不能!”
“家中有老父老母,弟妹幼子,若是我们此刻不去,能待他人去吗?”
“不能!”
“便把火点起来!”
随着这一声响起,黑暗中嚓地亮起了一支火把,还未看清究竟是谁举着它,周遭人也纷纷点燃了自己手中的火。
像是一星火溅到了干草上,满街随之被照亮,那些在火光下被镀成浅金色的面孔望着彼此,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本还黑暗着的街道一瞬间亮如白昼。
火焰在蔓延,每一个人在火光亮起时都以为自己是边陲,可当他们回头时总会发现还有人在自己身后。
在这个秋意已深,冬季将至的夜晚浩浩荡荡火把的长龙冲向郡守府。
“有匪进城了!有匪进城了!”
冲到郡守府前,举着火的众人停了一停,大家毕竟大多是农民和小商贩出身,谁也不十分懂得到底如何杀进去。
人群中有个声音高声说:“撞开门来!我见着这周遭好像是有修墙的圆木!”这声音一落,随即得到了周围人的应和。
人群分出一条道,七八个人从周遭的巷子里寻到圆木,喊着号子一齐撞向门!
没有街上巡街的更夫和巡吏报信,直到门快被砸开一个口子,府中才察觉到异动。
府兵都头衣服也没穿齐就爬上角楼,看着底下乱哄哄的府兵和院外的火光,脑袋轰然一炸。
“哪一个城门失了?!”他指着下面,拽住身边不知道哪个府兵的领子咆哮:“城门有失为何不报!”
“回……回禀长官!城门无火光,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乱匪!”
这一声说出来,在秋夜里惊出了大半身热汗的都头反而冷静下来,他低下头去又看那些举着火把的人的衣着,没有人穿甲,拿着的武器也五花八门,这不是外面的敌军打进来了,是城中人在作乱。
这么一想,他喘了两口气,松开手擦擦额头。
“就是群暴民罢了,不足为虑,着人巡了弓箭来放出去一波,拿到吓唬吓唬也就退了。我去禀告郡守知晓,你们先把他们轰开。”
这么说着,他又往后瞥了一眼。
怪得很,虽然底下人多,但却隐隐约约能分出几支队伍来,平日里暴民作乱也好,山上的匪兵也好,他是见过的,都是一哄而上一哄而散,怎么这些人隐隐约约瞧着……
像是人组织起来似的。
府门被撞出了一条口子,大家正要一拥而上,突然有人喊了一声退后!
这一声像是哨子一样,激得站在前面的人齐刷刷倒退一步,随即头顶叮叮当当十数支箭落了下来。退得慢的两三个一头栽倒在人群里,好歹没伤到性命。
“你们这些乱民!”墙上有人喊,“真是好大的胆子!”
“明火执仗,夜间冲击郡守府,要脑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