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不是说……”
“不要说了,寒山。”
裴纪堂举起一只手,嬴寒山在他掌心中看到未干的血痕,似乎是他刚刚又一次用指甲戳开的。
“我对此天地发誓,裴纪堂若是此后对鸦鸦有所觊觎肖想。”
“便人神共弃,暴尸荒野。”
随着这赌咒落下的,还有门外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第175章 无者的命赌
微风拂开门扉,露出嬴鸦鸦有些错愕的脸来。
碗碎了一地,撒出来的汤水还冒着热气。
她拎着托盘站了一会,茫然地看看两人,又看看脚下先一步祭土地的肉汤。
“哎?倒也不必这么嫌弃我?”
半晌,嬴鸦鸦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低头收拾起来碎了的汤碗。
“汤洒了,要喝的话,得自己去伙房盛了。”
“鸦鸦……!”
才从被撞破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裴纪堂下意识要伸手去拉门后的少女,嬴鸦鸦没有闪开,也没有甩脱她,她扭过头来,有点奇怪地看着裴纪堂。
“嗯?”
那双黑漆的眼睛里没有恼怒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一点无所适从的尴尬。
清凌凌的眸光照着裴纪堂的脸,却像是筑出一道铜墙铁壁般生生挡住他的手。
也望得裴纪堂一悸。
如果有半分情思半分留意,都绝不会是这样坦然而无喜怒的注视,她就站在这里,不逃走也不怒斥,平和得仿佛只是撞破了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
他伸手做什么呢?刚刚还拿此身起誓,如果是言出本心,何必要再做解释的姿态?
如果只是说一句“不是嫌弃”,她的神色又哪里像是在乎?伸出的指尖颤动着,最终无可奈何地垂落下去。
那只黑羽的鸟儿就从他的指尖倏忽一闪,隐没在门后了。
一片黑色的鸟羽落下,擦过女人的眉心。
无宜抬头瞥了一眼羽毛的来处,那是只在天空中盘旋的寒鸦,但体型稍微比一般同类大了些。
这样抬眼之间,数道银光直上天空,这只大鸟叫也没叫一声,直直地跌到了地上。
咔嚓。那不是血肉坠地的声音,而更像是木头或者铁的声响。
无宜抬手制止了身后投出飞镖的无家人上前查看,她慢慢靠上前去,一手压住这只寒鸦的翅膀,另一只手飞快地向外一拨一转。
咯吱,好像什么轴承被启动,整只乌鸦从腹部向外绽开。
没有血,没有骨头和内脏,鸟儿的羽毛根根脱落,一枚竹筒从它的胸腔升起。
这是一枚鸟形的信筒,依靠着皮质的细绳和齿轮转动来模拟鸟类飞行。只有熟悉机巧的人才能看出它的破绽并拆开它。
无宜取出信筒抖了两下,嗅一嗅边缘之后屏息打开。
里面没有她防备的毒粉,只有一小条纸条。她在掌心中展开纸条,叹了口气,搓碎扔在地上。
“无者,”跟在她身后的无家人虽然心急,但谁也没敢违背她的意思往上凑,“此物是?”
“是无家玩木头的那些人做的游鸟,”无宜摇摇头,“他留了信,说今晚等我前往。”
“这……”“这岂不是已经暴露于敌?”
无宜摇摇头,看着眼前渐渐沉下去的暮色.
“不是。我们一路遇险,不如说就是他在请我们过去。”
与青城一样,峋阳王的境内也存在着数个防御并不出众,但作为运粮关键节点的小城。
稷褐就是这样一个位于国土北部的对称城池,被诸多重镇拱卫在其中。
从开战以来,这里就一直作为峋阳王的后勤中转。
人人都说那位新上任的郡守是相当有能的人,虽然家世不显,但很有一套劝抚农桑,中转粮草,降低损耗的方式,还向农人授以些没见过的农具的制法。
是以虽然这里仍旧避免不了如王土其他地方一样的盘剥,但日子过得还算可以。
很快,这位罗秋鸟罗郡守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但无宜很清楚这人不姓罗,在无询天还没有去世时,她曾经在父亲的书信里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时冠于前面的姓还是“无”。
无秋鸟一直在以书信联系心气未死的无家人,当初无询天也是被联络的对象之一。
这人原本应该和无宜一道的,如果他没有投峋阳王的话。
现在还能组织起以“无家”为名号的队伍的人已经很少,无宜的出现就像是夜航时的渔火,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等待无宜的不是联络,而是接踵而至的谋杀。
这位无冤无仇的无家长辈好像根本不打算和她谈什么,设计,谋杀,追逐跟了她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