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看着那个仰起头的女兵时,海石花觉得,她也应该像是那个把旗子交给她的人一样帮帮她。
嬴寒山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会有机会的,”她说,“何翠子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有更多女兵有机会的,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做到的,你,你们,都要帮帮我。”
海石花点点头,突然抓住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什么。
嬴寒山没有反应过来,海石花就站起来飞快地走掉了。她低下头,躺在手心里的是一串小小的贝壳,类似于小号的虎纹贝,贝甲上有眼睛似的东西,用已经有些褪色的彩绳系在一起,很方便戴在手腕上,在绳结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银牌子,粗糙地刻着几个字。
海阿妈作保。
嬴寒山把手链收起来,喝完手里的酒。陆小孩很乖觉地跑过来给她递了一条湿帕子:“大将军,苌军师想见您,他在军帐那里等着了,还有些其他的文官。”
今天我可挺忙。嬴寒山对陆仁某开了句玩笑,收起帕子:“是什么事?”
“禀大将军,峋阳王军开始动了。”
第153章 设伏先军
夏季清晨晨雾很重,南方尤其如此。
太阳没出来时四周一片朦朦,太阳一出来就飞快散去,地面霎时间变得又干又热。
虽然被雾气浸湿衣衫不太好受,但暑气更蒸人,相比之下,士兵们倒觉得在夜雾里行军没什么不好了。他们低着头躲避把头发烫焦的日光,不时有人眯缝着眼把脸仰起一阵估测前路还有多远。
行军近十天,虓(音肖)原就在眼前,原本因为暑热而士气低迷的军队再次振奋起来。
走在前面的步卒抬头看一看高扬的项字旗,再看看前面仿佛再走近一点就能看到城池的地平线,脚下的步伐不自觉就轻了些,有力了些。
虓原城西接平原,是这一马平川开阔地前的最后一道关隘,城高兵精,轻易攻克不得。只要进了城,他们就能安心驻扎一阵子,等后军赶上来再作安排。
士兵们放松,旌旗下的主将却没多放松。
项延礼也在看着那座城,那座在地平线上,还没有显露出形体的城。
他骑的马换了,不再是那匹白地青花的骏马,现在这匹沙色马口龄比那匹白地青小一点,也不如那匹马镇定通人性。
项延礼的目光越过它生着一点黑斑的耳尖望向地面,滚滚尘土从他眼前拂过,他忽然生出叹气的想法来。
那匹白地青已经死了。
那匹聪明的骏马跟着主人熬过了淡河失利,熬过了对第五争的几次作战,直到朝廷大军南下压制王都,在战场上他率部护卫王驾,一支槊掼向他的胸口,那匹白地青嘶鸣着扬起马蹄踏翻了槊手,顺带着也被锋刃划开了肚腹。
他的亲兵反应迅速捞起主将,但倒在地上的马匹不能救也无法救,项延礼堪堪看了它一眼,就立刻转过头去重整阵形。
战后他在尸堆里找到了它,他在马的身边站了一会,想要俯下身摸一摸它的脖子,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好马与宝剑一样,都是折损了值得可惜但不值得悲伤的东西。他没道理去顾惜它,但他就是这么站着,看着它已经开始有些浑浊的眼睛。
王就是在这时候走到他身边的。
王手中还提着剑,已经发暗的血滴滴答答地从剑锋落到地上。
他脸上带着些像是笑一样的表情,看着这个刚刚护卫了自己的将领,又看空地上那匹被豁开肚腹的马,伸手颇为亲和地揽住项延礼的肩膀,把他向着一边拉了拉。
“卿不必顾惜,”他说,“也是匹老马了,孤再赠卿十匹好马。”
那匹马七岁,并不算老,项延礼三十六岁,也算不得老人。
但作为一匹没有神骏名头,也没有良血的军马,七岁已经是平平无奇的年纪。作为一个守成的将领,建立不了大的军功,三十六岁就是一个日薄西山的年龄。
他是副将,在峋阳王的王陛之下仍有一席之地,但随着这几年战事不利,这一席之地也开始离王越来越远。
风吹响了旗帜,项延礼抬起头看向逐渐被日光灼白的天空,亲兵觑了一眼自家主将,心说这两年他眉心的纹路愈发明显了。
“这次走在先头的将领是项延礼。”苌濯说。
军帐外还隐隐约约能听到宴饮的谈笑声,打过一架之后所有人都放松下来,不管你是哪个军我是哪个军,喝到微醺都能揽在一起碰一碰酒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