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
他迟疑了一下,满怀希望一样问:“大将军可喜何样僮仆侍奉?我家财力虽薄,但臧州多出美童……”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眼前刚刚还和蔼微笑着的苌濯,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足下刚刚所出何语?”他一字一句地问,“濯未听清。”
第145章 一颗将星
苌濯回来时夜已经很深了,下来的一层露水汽把他的头发打得有些湿。
嬴寒山军帐里还亮着灯火,四壁的暖光冲淡了夜色。他走过去,在门口值夜的小兵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这孩子只有十五六岁,一条胳膊上还扎着包扎,苌濯印象里他姓陆,是一个月前刚刚提到亲兵位置的。
看到有人过来小兵立刻抓紧武器,看清楚来人后,脸上的表情又从警惕变成惭愧。
“啊苌军师,”他咕哝着,“我刚刚没睡着……大将军也没睡在等您的信呢。”
苌濯对他笑一笑,掀开了帘门。
嬴寒山有点烦。
她说不清楚这种烦躁从何而来,现在手里要紧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解决了,峋阳王的大军也还没压到脸前来,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这种不舒服仿佛是一场准备了但没好好准备的考试前一夜,心里总有些七上八下的。
苌濯进来,在她面前坐下,看她没有反应,就自顾自去拿身边已经烧沸的壶给她倒了半杯茶。被热气一扑嬴寒山回过神来:“顺利吗?”
“嗯,都转了一圈,有些要费些口舌,但没有抵死不交粮的。”苌濯也给自己倒了半杯,丝毫不嫌那是粗煮的碎茶叶。这一晚他把所有来访的世家都拜访了一遍,每个人听到的都是同样的说辞,大将军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但你们惹到了她,以后打起来她不会顾及你们的财产。要想让她既往不咎,那就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吧。
嬴寒山向上抻了抻胳膊:“看吧,讹人不成倒贴一篮子鸡蛋,说的就是这群人。沉州和臧州之间的粮草点还在建立,这时候能从他们身上讹一点是一点。”
她这么很没形象地抻着胳膊,苌濯呷着茶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看得她自己有些毛,先把胳膊放下来拿起了茶:“怎么了?”
“有人问我……”苌濯喃喃地说,“你喜爱什么样的美僮……”
噗!
嬴寒山慌手慌脚地把案上的文书划拉开,一边划拉一边崩溃:“谁问你的!你去告诉他我喜欢子时上班亥时下班每三百六十五天休沐一次不要月奉上能战场一打十下能给军功全算完的那种!”
有这种人吗?她真要,越多越好,最好倒贴钱上班。
桌上的文书都清理开了,好在没有哪一卷被这一口茶水波及到,嬴寒山一边擦桌子一边抱怨他这属于刺杀行为,大军压境说冷笑话意图呛死主将。擦着擦着桌子她把布一折在手边放下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她料定他肯定有别的话要问她,她也等着这话。
苌濯眨眨眼,他从嬴寒山手里接过那块已经有点湿的布,像是强迫症一样用它收干桌子上的水渍,一直到嬴寒山怀疑他要把这个桌子重新抛光一遍,他才开口了。
“我只是尚未理顺清晰思路,”苌濯说,“为何今天的宴会上寒山突然改变了想法?”
她突然抽剑而起,完全不在之前的计划里。
“唔,”嬴寒山也卡了一下,“这不挺好的?我觉得我站起来唱这个白脸比较能吓住他们。但是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场了,我就闪了你一下没有通气,这个是我的责任。”
“白脸?”苌濯被跨时代生僻词绊了一下,仍旧没有深究,他好像想反驳什么,但话到嘴边就被咬碎咽回去了。
嬴寒山不让他咽回去,她非得把它拽出来:“那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我翻来覆去地想,今天这个安排是最好的,我比较适合威慑,而你比较适合交涉。我觉得你提的时候也应该考虑到了这个方案,为什么不把它说出来呢?”
帐篷里稍稍安静了一会,让帐篷外小虫子的微弱鸣叫变得清晰。
苌濯没有回答。他觉得嬴寒山大概已经知道答案了。
“你觉得,这样是把凶名推在我身上了,对吗?”
嬴寒山也没有盯着他非得要他一五一十地交代,说完这句话她就开始把刚刚搬下桌子的那些文书又搬回去。这次她没有说类似于她不在乎这一切的话。“你知道吗,”她说,“其实凶名这个东西,和本人关联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