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大地开始吮吸他们的血了。
他们在浮泉郡城外十几里的地方被发现,马车布满刀痕,血液污染了车壁,仆人和少主家们死在一起,血把地面染成了紫色。这不是寻常的流寇所为,因为仆人们之中不乏练家子,贼寇也很少会袭击这么大一个车队。
更何况,有一具尸体手中紧紧攥了一缕枪缨,流寇们很少会使用这种武器。
目击证人们很快出现了,有农人看到打着白门旗的一支巡逻队伍经过,带头的人穿着像是一位将军。有人听到了树林里的战斗声和惨叫,又有人看到这群人返程时马蹄印里浅浅的血迹。
定然是那群少年露富,或是说了什么话冲撞了这位将军,才引来杀身之祸。农人们紧张地推测着,也这样传开。
但那一天只有林孖带的一支巡逻兵出了城。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嬴鸦鸦把手放在膝盖上,“栽赃,陷害,什么事都有可能。没有人看到林将军杀人,证词原本就不是十分可靠的东西。”
裴纪堂看了看海石花和林孖,忖度一下,没有开口。嬴寒山知道这话得自己问了。
“林孖?”她问,“那天你出巡,遇到过什么事情吗。”
这个年轻人抬起头,望着嬴寒山,飞快地眨几下眼,仿佛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将军……姨妈,你信我吗?”
“你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
林孖慢慢点点头。
“对,那天我的确杀过人。”
第139章 第二层阴谋
那天有一队流寇袭击了军队。林孖说,我们杀了他们。
你这死孩子说话再敢大喘气我就抽你。嬴寒山说。
林孖很不安地看了一眼嬴寒山,往她那边移了一点方便她抽。
嬴寒山看了看自己的手,思考一阵还是放下了,毕竟这一巴掌下去能抽飞人三分之二个脑壳,林孖的脑壳长得挺好看的,还是让它待在原位比较好。
林孖重新说了一遍那天发生的事情,时间段和细节几乎全部能吻合上作案现场,他带着骑兵们辰时出城,预备在午时完成巡逻后回来。
或许是看到这样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士在路上巡逻,有点脑子的宵小都会避让的缘故,这一趟出行前半程什么都没发生。随着暑气渐渐把土地里的水分蒸发出来,战马开始没精打采,骑兵们也逐渐松懈下来。
——而那枝箭,就是这时从林子里射出来的。
箭的准头很差,嗡地一下钉在了道旁的树上。所有人一瞬反应过来,像被惊动的猛虎一样扑向箭的来处。
“是群流寇,有二十几个人嘛。”林孖抬头看着天顶回忆了一阵子,“凶得很啊,但打起来软绵绵的,不好抓,就都杀了。”
“也嫌弃脏衣服,”他说,“没砍他们的头就丢在那里了,要是砍了头带回来,还有个凭证。”
林孖说,他们在那里杀了一群流寇,百姓看到的血是流寇的,听到的哀嚎也是流寇的。但在那里找到的尸体却变成了世家子们的。任谁听了都觉得蹊跷,尸体为什么凭空变了?
他说完,垂头对着地沉默了一会,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
“我未给姨妈惹事,未说谎,未去杀他们,是兵了,不是匪了……”
从嬴寒山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颗低垂的黑脑壳,像是做错了事呜咽着低下头的猎犬。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林孖的头顶:“嗯,我知道,你没有乱杀人。”
她抬起头征询地看着裴纪堂,林孖是白鳞军副将,隶属于她麾下,但这件事受到施压的是裴纪堂,他也必须参与到表态中来。坐在上首一侧的裴纪堂默然一下,起身对海石花和林孖拱手。
“此事裴某定然会追查到底,给出一个交代。”他停顿了一下,“有兵吏冲撞白鳞军营的事情,裴某也已经了解。不管如何,这件事某御下不力,难辞其咎,请受此拜。”
他拜下去,海石花像是一只鹘子一样轻巧地避开了:“刺史言重。”林孖茫然地抬起头,没避开这一拜。嬴寒山看到海石花不动声色地坐回去,暗暗掐了一把他的腰。
林孖嘶了一声,咬住自己的舌头,什么也没说。
……感觉这一下掐得好重,他的脸白了一个色号啊。
“这段时间还请林副将暂时留在白鳞军营中,”裴纪堂不管谁躲开了谁没躲开,坚持着把这一拜拜完了,“待到一切结束,裴某自为林副将澄清。”
裴纪堂和嬴寒山说话不一样,他会绕一个弯表明态度。这句话实际上就是在告诉林孖他被软禁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能离开军营。但同时他也恰当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我是站在你们这一侧的,你是冤枉的,接下来的时间我不是在找罪证,而是在找你冤枉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