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失去联系那部分人又回来了一个,他带着同伴,“一部分”同伴,自己也缺了半边手臂。这个受到惊吓的可怜人说话含糊不清,只是比画着,断断续续地说有鬼,有鬼。
有喊人名字杀人的鬼,有嘴巴里长满了细密牙齿的鬼。他被咬住胳膊,不得已断臂求生。他以为自己拉住了同袍,但他拉住的只不过是一部分残肢罢了。
骑兵开始在周边搜索,慢慢搜索到了一部分破碎的肢体,还有完好无损却莫名丢了性命的人。
不管怎么说,第二支队伍的斥候也找齐了。
但最后面那□□支距离最远,被留下注意那群异动者的斥候队伍却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他们甚至没能回到骑兵的搜索范围内,就这么完全消失了。
“好了,”系统说,“宿主现在应该察觉到了,那支四处抢夺幼儿的队伍里不全是人类。”
“其实我有时候在想,宿主并不需要这个将军的名号,”它说,“比如现在的情况,宿主派一群凡人过去可能有用,但需要做好成百上千损失的准备——得不偿失,不如宿主亲自用脸去接。”
“……你才用脸去接。”
“系统没有脸。”
哈哈,看出来了。
不过有一件事系统说的是对的,嬴寒山不能——至少不能只让她的士兵去对付那支应该是混杂着蛞蝓莲花怪的队伍,但她也同样没打算赞同系统,不如说系统抛出这句话来就不是让人赞同的。
她想了一会,试探性地问:“那应该让谁用脸去接?”
“宿主看谁脸大,”系统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点促狭的笑意,“就让谁去接。”
当将军,要有运气,要有统军之技,要有人格魅力……
还要有能把人忽悠瘸了的能力。
嬴寒山从将军帐里出来,正赶上周政在那里和玉成砾别扭,她料想这位AI柴犬的逻辑肯定没那么容易被理顺,不是玉成砾劝两句就会跟着她回山上的。
果然她过去时周政就抱着剑站在那里,像是打进地里的一根桩子。他身体里残留的以血化生束缚已经被玉成砾拔了出来,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小赤佬,脑子增嘘了听否得宁话。”玉成砾把手里那枚浑天仪转成了拂尘倒提在手里,看着很像是想拿它抽人,余光瞥到嬴寒山过来她眉头跳了一下,又把拂尘倒回来搭在手臂上。
“你要么跟我走,要么回你师门或者自己找个去处。”她说。
“不行,”周政严肃地,认真地回答,“前辈说的这两件事,我都不能选。”
“一则,前辈说师尊有心加害于我,我不信,也不敢信,所以不能随前辈前往九旋峰,否则就是为徒者悖逆。二则,前辈叫我回师门,然而若我回归师门,就不得不以前辈之语据实禀告师尊,必然引得师尊动怒,与前辈生出嫌隙。前辈救我一命,我既不能不告知师尊,又不能据实以告有损前辈,所以我不能回到师门。”
“三则,前辈叫我自寻出路。观剑楼弟子若非下山除魔历练,不得擅自走动,所以我也无法自寻出路。”
他一板一眼地一条一条掰扯开,每掰扯一条玉成砾就按一下太阳穴。
“所以呢?”她问。
“所以我要在这里与前辈讲道理,说服前辈师尊不是这样的人。”
玉成砾微微地笑了起来,歪头看向嬴寒山。
“道友,”她说,“不然你还是把他弄死吧。”
阿弥陀佛,人工智能多么可爱,怎么能杀人工智能呢。
嬴寒山很好脾气地站定了,甚至拖了一面放在一边,刚刚补好了的鼓来坐。周政板着脸往旁边避了一下,大概是不愿意和她站得太近。他不愿意她愿意,嬴寒山拖着那面无辜的鼓向他的方向移动,终于把这个不停闪避的剑修逼进角落里。
“你躲也没用,”她说,“你打不过我,也打不过那边那位。”
“那,你要杀就杀。”周政紧了紧怀里的剑。
“我不杀你,我这人上不杀九十岁老人,下不杀八岁小孩,中间不杀脑子有问题的。”嬴寒山说。周政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不是老人。”
“我知道。”
“我也不是八岁。”
“我知道。”
AI柴犬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只要不和他盘逻辑,就不会被他气死,嬴寒山现在甚至觉得有点好玩:“周政,我问你,你这次从观剑楼出来是做什么?”
“除魔卫道。”
“好,那么现在已知我这个魔你除不掉,如果又有别的魔出来,你除不除?”嬴寒山看着他的眼睛,“即使你的师门是让你来杀我,杀的也是‘魔修嬴寒山’,而不是‘嬴寒山’,你觉得是杀掉这个名字指代的人重要,还是杀掉魔修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