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啊。”
从淡河向北行军,与率骑兵驰来的赵一石会师后,嬴寒山麾下这万余步兵,并着已经扩张到三千人的白鳞军以及赵一石带来的千余骑,林林总总毛两万兵向臧州北进发。
乌观鹭也作为向导随军,她没有来过这片地方,只是在很偶然的情况下瞥见过峋阳王的舆图一角,能够模糊地复述出大概。
臧州北边陲有三座规模不太大的城池,像是连线的星子一样封住边疆。
任何一座城都经受不住两万人的攻击,但三座城合在一起就不一定了。全面开花哪个都打是蠢人的做法,单独攻击其中一座又会被其他两座的援军绕背。
他们并不需要击溃来犯者,只需要拖到峋阳王援军来,和嬴寒山正面对上就可以。
在边界和敌人对上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就好像人家家门没进去,一摁门铃里面冲出来十五个手拿扳手的壮汉一样。根本没法打,不如滑跪一个大哥大嫂过年好。
士兵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军中的官吏知道一些目前的情况,但是谁也吃不准嬴寒山的打算。这两万人从迫近臧州北开始行军速度就逐渐放慢,仿佛一条探头探脑的蛇,在找能钻的兔窟。
没人怀疑嬴寒山的能力,即使是无聊的闲谈中士兵也对她保持着敬意。
他们只能谈些别的事情,谈近几日还不错的伙食,不知道为什么饭里总隐隐有些肉的香气。也有人说那不像是寻常肉,倒像是下水的腥味,不过不管是什么,他们还没有挑剔到嫌饭腥的地步。
而苌濯刚刚从仓中出来。
美人蹙眉的样子是很好看的,颇有点西子捧心的神韵。但如果美人把脸扎在手心里一遍嗅一遍皱眉,这样子就从西子捧心变成金鼻白毛老鼠精了。
嬴寒山掀开将军帐的帘,走到苌濯身后。他抬起头不闻,但手还保持着捧着什么的动作。
有一小撮灰积在他手心里,颗粒比寻常香灰粗一点。嬴寒山从他手中沾了一指头,在指腹搓开:“怎么了?”
“行军路上不好保存,太潮了,”苌濯说,“虽然已经嘱咐他们好好存放,但肝粉还是有不少结块了。我已经叫人把结块的用锅子重新烤过,但不长久,至多再放十天。”
“十天就足够了,”嬴寒山拍了拍手,“七天就够,让各营计算好量,七天必须吃完,不能提前也不能拖后。”
盛在苌濯手里的这一小撮,是动物肝脏制成的粉末。
不拘是什么动物——但鱼肝油脂太大了,不行。从雪灾结束到开拔,城中临时多了一项税,所有被宰杀的牲畜都必须上交肝脏。
之前被募集的流民以及在雪灾中欠了徭役的家庭都忙碌起来,忙着把鲜肝烤熟,焙干,磨成细细的粉末交给官府备用。
制肝粉这个想法是嬴寒山起头,苌濯完善的。
起因是嬴寒山突然发觉了一件事情,她手下新来的这些士兵几乎百分之百都是夜盲症患者,即使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淡河军,夜盲症覆盖率也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五以上。
白鳞军里的白门人们倒是根本没有这种毛病,他们甚至能在黑暗中开弓瞄准。
嬴寒山问了问才知道,因为白门人吃鱼,当饭吃。在不行军的情况下就算穷到当裤子,就算不吃主食也不吃其他的东西,他们也会尽力让饭桌上有鱼。
而有鱼保证了维生素A的摄入。
古代打仗有特别多掣肘的事情,夜盲绝对是其中之一。贵族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营养充足,但士兵大多数是平民,碳水摄入充足就很不易,不要说去补充维生素了。
有夜盲的军队夜战战斗力很差,搞夜袭基本上就是瞎子冲过去打瞎子。
夜盲症又很好治,保持维生素摄入五到七天基本上就可以痊愈。最快捷高效的方式就是吃肝,但行军途中带一连串的肝不现实。
“用火烤干,研细如炒面,可以久存。”苌濯说,“我幼年时,先父就是这样喂养我的。”
好主意,脱水肝脏容易保存,粉末好分配也好吸收,就是拿干肝喂小孩这件事听着还挺惊悚,不知道苌先生是个什么育儿思路……
“也不仅仅是肝,”苌濯说,“刚刚脱壳的鸡仔,鹌鹑,禽鸟的肉,先父都焙干之后给我……”
行了打住吧,这不是养小孩这是给猫喂冻干吧!苌濯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啊!
到饭里有肉腥的第七天,一名队率在日落后走到营中,随手拎出了自己属下的一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