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就是这场战争里有个第三人了。”
生活不是按部就班,战争也不是按部就班。还是那句老话,一切决定历史走向的战役、阴谋事件,掰开了看都是一团巧合掺杂在一起的混乱。
这个第三人既不被踞崖关所知,也不被峋阳王所知。本来峋阳王起的是围点打援的念头,但被这伙人一出现就根本没有了援。
本来第五争或许还能赶回踞崖关,但在作战之后高强度行军诱发了炸营,他在最不应该翻车的地方折戟沉沙。
这个第三人是谁呢。
“淳于有没有和你们说过,第五煜还活着?”嬴寒山问。
如果这个第三人是第五煜,一切就合理了。两边都不知道他存在,他就可以在这个缝隙里两边捞好处,不管最后哪一方失败,他都不倒霉。
这有点像是凶杀案里伪装成第一个死者的凶手,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就都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苌濯在舆图前站了一会,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在神游,直到嬴寒山说到第五煜还活着,他才陡然回神一样转过身来。
“那小亭隘的粮草就不是被烧了。”他说。
“第五争仓促从小亭隘撤走,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小亭隘是处于无人看管中,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搬运它,没道理只烧不搬。”
“现在这个一片焦土的状况只是掩人耳目,让理不清楚的人觉得是峋阳王军仓促之间烧粮离开。实际上这里的粮草已经被第五煜的人转移到别处。”
他说完后剩下两个人都默了一会,太有乐子了,外敌还没解决,沉州内部冒出来个随时可能诈尸的第五煜。那个第五明好像也还没死,龟缩在沉州和从州交界的西北角上。
老板。在持续了一阵的沉默里,嬴寒山抬头诚挚地看向裴纪堂:“您知道您现在特别像什么吗?”
“您特别像刚刚从皮包公司跨入有办公场所公司的行列,然后突然发现自己接盘的这个公司前面法律风险,后面法人没换,横着一看还负债三千万。”
裴纪堂严肃无辜地看着嬴寒山,用力点了点头。
“寒山说话还是那么玄奥。”
还是那么不顾人死活。
而就在这个二十一世纪人讲话不顾人死活的瞬间,有衙吏匆匆跑到门前拍门。
“裴明府,裴明府,您在吗?朝中天使来了!”
裴纪堂扬眉站起身,嬴寒山也扬眉站起身。
“我速去更换官服。”裴纪堂说。
“卧槽,这个世界观还有西幻成分在吗?”嬴寒山说。
天使显然没有两只翅膀一个光圈,这位从京城远道而来的传召使者头戴一顶巧士冠,身上是黑地圆领的袍子,绕脖一圈小小的圈带纹,面白无须,有些虚胖。
淡河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他白面口袋一样垂着肉的脸上脖子上都挂着些汗,只是等的这一会儿就有些轻微的不耐烦。
在看到官服来迎的裴纪堂时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把脸上的表情调整成一个矜持地笑。
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不知怎么嘶了一声,挨了一记眼刀。
“淡河县令裴纪堂听旨——”
“沉州要冲,地接二州,制管诸郡,朝中尤重。尔谦恭识体,领牧淡河,平叛靖乱,素有节誉。着擢沉州刺史携领辖下各郡,钦此。”
裴纪堂叩首接旨,有衙役给天使带的小黄门塞了钱,那天使脸上的笑模样才稍微大了些。
“恭喜恭喜,裴刺史。何等青年才俊啊,冠年方过至此高位的,在本朝您是头一个呀。”
这话说得不假,就算是望族的嫡子,也很少有人在不到三十岁时成为一州刺史。
“不过眼前这一位情况毕竟特殊,”白面口袋一样的天使想,“人家有兵了有地了,朝中不算任命,算是补了个名堂上去。”
这还真只有个名堂,除了沉州刺史这个名头和一身官服,朝中是要啥啥没给。
裴纪堂口称不敢客气了两句,隐约觉得眼前这位内监的表情有点奇怪。
如果说这位天使还是控制着表情的话,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就已经不住地往自己脸上瞥了。
裴纪堂合手拜了一下,寻着空当用袖子擦了擦脸颊,他不敷粉,按道理脸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花了染了,为何这两位朝廷来人一个劲往自己脸上看呢?
他当然不会问,天使也很快移开了目光。
“裴刺史,”他客气地问,“那嬴姓的将军,他是否在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