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必须得死,是人也好,是鬼也好,是仙人也好。我和争儿在,就会把他们的头挂到城门上去。”
嬴寒山心下了然,知道为什么十天前会有人袭击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不管第五争还是青簪夫人之中谁死了,他们都可以宣扬是杀死芬陀利华教的人所带来的报应。
但如果他们杀不死这对母子,他们恐吓民众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夫人想要我保护您和争殿下?”
嬴寒山在脑袋里前后倒了一下起因经过结果,大致猜出来青簪夫人想干什么了。她摇摇头,指向靠在她膝边的第五争。
“不用保护我,你只保护他。”
从军营里出来天已经变成浅黄色,沉州的初春的天明净,像是块磨好了的黄蜡石。站在辕门外远远能听到坊市间儿童的笑语,嬴寒山入定停了一会,他们是在唱一首歌。
【月不见,过双柳,汝子殁于他人手。】
童谣这种东西内容往往为韵脚服务,不一定有内在逻辑。
但明显有内容而内容比较诡异的,就不能只考虑凑韵脚了,这首歌比起童谣更像是某种谶语。
“听到没有?”
青簪夫人也从辕门里出来了,她身上还穿着软甲,用一件暗红色的软呢斗篷罩了起来。
从医帐里出来之后青簪夫人又回了将军帐,忙到现在才出来,第五争的军职现在大概在她手里。
“听到。”嬴寒山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我和争儿也不明白,”青簪夫人抬起下颌,注视着歌声来的方向,“在十天之前坊间也有过一段童谣,‘鱼竖尾,仲子行,十有七,失其母’,什么意思能猜出来么?”
这个童谣是拆字,表意比现在听到的明显。鱼竖尾是争字,仲子是第二子,说的就是第五争。
整首童谣几乎就是个犯罪预告,告诉第五争十七日那天打算去杀他妈。
说到做到,真去了,人家妈没杀成,差点把好大儿给送走。
来刺杀的是人还是鬼,干了什么,青簪夫人没向嬴寒山说,但应该不是喊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这种杀人方法,不然不至于第五争身上有个开放性伤口。
龙气克制修士,不管魔修还是正道都是如此,第五争现在只是受伤,人还活着,大概就是因为他身上萦绕的紫色。
青簪夫人也不管嬴寒山想没想明白,只是向下说:“童谣传得很快,没法追查源头。我想应该是那群信教的人放出来的。”
“中原人真的很喜欢玩这种鬼祟的东西。”这一句像是喃喃自语,很轻,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
暮色在落下,青簪夫人整整衣袍,从嬴寒山手里要回那枚银头狼牙,寻了根绳子给她戴上:“一月是柳月,过双柳就是三月,月不见要么是初一,要么是三十。月末已近在眼前了,他们放出风声,就是想在这个时候杀争儿来应谶。”
“王府戒严,没人知道争儿不在那里,医帐这边对外说的是争儿手下的亲卫长护主受伤,消息也藏得很严。这枚狼牙是我的信物,见之如见我,直到这个月过去之前,我希望你守着争儿,不要让他出事。”
“至于王府那边,我有些安排,你不必管。”
听起来像是青簪夫人设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局,假装第五争在王府,等着人扑进去收口袋。
但这个局对明显不是人的东西有没有用,嬴寒山不太清楚,不过青簪夫人不说,她也不问,这女人不是等闲之辈,应该有分寸。
至于她,就守在军营里确保第五争真的安全,算是母亲为儿子上的保险。
“军营人多嘴杂,”嬴寒山想了想,还是上了个保险,“别的不说,那些军医应该知道自己治的是谁,他们没问题吗?”
“应当没有,”青簪夫人架着胳膊看日光消落的地方,坊市间的童谣声已经基本听不见了,“他们除了照料争儿不能离开军营,父母亲眷邻居朋友,凡是沾点边的都在我手里,自己不要命,总还是要这些人命的。”
“……”
“怎么了?”
嬴寒山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现在那个穿着松石色对襟花鸟衣衫的形象已经彻底从她脑海里远去了。
“没什么,”她说,“我只是觉得我对您了解的不够深。”
亲自拷问,掌握兵权,绑架别人全家,这人可谓是完全不沾后宅贵妇人的边。
青簪夫人笑了,好像嬴寒山的说的话逗乐了她:“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