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光天化日突破……靠!老娘突破还要先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个半截吗?是你看着土埋半截了不是我看着土埋半截了,不要太羡慕别人有光天化日挨雷劈的勇气啊老人家。”
那小老头的脸刷一下涨红了:“你才老……”
嬴寒山没点他,她离开树荫,走到玉成砾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
“前辈管徒弟管得确实不太好,”她说,“这么容易就被人当借刀杀人的刀了。”
沉沉的一句话像是隔水闻钟,震得四周的空气都震荡起来。那小老头一悸,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悚然地看向嬴寒山。
他知道臧沉两州魔修为祸,他知道嬴寒山这个魔修在这里,他来的时候刚好见证了一次突破,这一些连在一起似乎形成了一条很顺的逻辑链——嬴寒山在这两州杀人放火,积攒修为然后突破。
但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它们之间毫无关联,只是恰好在一段时间内密集发生了。
一个人一旦形成错误的认知,就会想方设法加强这个认知,所有无关紧要的细节都会成为证据。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最初这个认知来自哪里?
他后知后觉好像有什么不对,肩膀佝偻下去,声音也低了:“各门派之间下了悬赏令,说人间有魔教为祸,宗门中长老找到我,说门中弟子皆有降妖除魔的责任,这正是我们这些新弟子历练的机会。我就即刻领命下山了,一路从沉州到臧州,我四处打听魔修下落,问到的线索都指向蒿城,我来时正好看到突破劫云……”
玉成砾开始飞快地眨眼,脸上的表情还绷着没变。嬴寒山摇头失笑:“还当了两次刀。道友是玉前辈的徒弟,若有除魔的事情,总该是师尊告诉你吧?除魔兹事体大,叫你一个没有结丹的修士独自下山除魔,不奇怪吗?”
——看来这位玉成砾要么在宗门之中被人嫉妒,要么参与了什么复杂的利益纠葛,对手动不了她,就动她缺心眼的徒弟。
徒弟要是除魔不利,被生擒倒戈了是师尊面上无光,被杀了还得师尊亲自复仇,不论哪一项都是给玉成砾找麻烦。
……这些正道宗门间,也有点脏啊。
“另外,我在人间为淡河作将领,每一日在何处都有人看见。淡河人几乎都认识我,蒿城……蒿城人现在可能也认识我了,按道理你多问几个人就应该知道凶手绝不是我,但怎么就那么凑巧,所有人都把你指到蒿城来,恰好赶在我突破的时候?”
“刑案口供时,证人众口一词便是伪证,因为人与人的认知不同,视野不同,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同。你不懂得这个道理么?所有人都对你说一样的话,那说明你问的人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嬴寒山说话并不急迫,也不强势,但压得对方哑口无言。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玉成砾对嬴寒山笑了一笑:“道友且等,我与徒儿说几句话。”
她轻轻拍了拍小老头,示意他后退一步,然后突然抄起拂尘——
“早起别个侬港过,择撒子活起要动动脑子动动脑子,别否听!择侬师父拾日里拾一日播侬揩屁股,哪个做挂萝卜侬憋撒戳两里地(早前就给你讲过,做事情前要动动脑子动动脑子,就是不听,做你师父十天里面十一天给你擦屁股,人家挂根萝卜你就追着冲出去两里地)!”
小老头被拂尘抽得直抱头:“师尊我不爱吃萝卜……”
“应咀拉拉响(顶嘴顶得倒响)!”
嬴寒山大为震撼地看着气质脱俗谪仙一样的大美人反拿拂尘抽了能有五分钟人,终于停下了。玉成砾掐了一个静水清心诀,面带微笑地转过身来:“道友见笑了。”
嬴寒山:。
嬴寒山:你刚刚是不是……
玉成砾:什么都没有。
嬴寒山:你刚刚绝对……!
玉成砾:什·么·都·没·有·呢。
大佬说得对,什么都没有。
“玉不琢这孩子入山门只有几年,少年心性,做事欠考量了些。”她道歉,“这件事若是道友不追究,便算是我欠了道友一个人情。”
嬴寒山心说我倒是想追究,但您一个大佬站在这里我也没法追究。她又看看在那里抱着头的小老头,突然觉得不对:“少年……心性?”
“少年心性。”玉成砾重复了一遍,“真言宗的年龄是倒置的。”
玉成砾说真言宗弟子在拜入山门的那一瞬间会急剧衰老,刚刚入门的弟子往往老态龙钟,随着年岁推移,对“真言”的力量使用越多,人就会越年轻。